《琅玉衔珠》萧妧却琅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8


我自小便是一个最受宠的公主。

可惜,刚出生国师就断定,我只有二十年的寿阳。

七岁的时候还死了娘。

或许也因如此,我皇帝爹爹便毫无顾忌地溺爱我。

我刚生出来他就给我想了个小名儿,含珠奴。

一直唤到我三岁,才给我取了上玉谍的名字,萧妧,一并赐给了我骊阳公主的封号。

骊阳,国都也。

爹爹这是把京城送给我做封地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我终究会变成一个死人,该是谁的还是谁的。

这宫中,人人都道,骊阳公主长歪了。

我自己也知道。

可皇帝爹爹是天子,是大黎的主人,在他的千般纵容,万般疼宠之下,换个人来当这公主,谁不长歪?

难免我娇纵一些,也是正常的事情。

万一我不顺意,又吐口血出来,可不得忙坏了太医院的老爷爷们?

若是严重点,皇帝爹爹生气了,摔几只茶碗,再捋几身官服下去,边疆又得多出几十号劳役。

那可真是作孽了。

我是个缺寿的,又不是个缺德的,何必为难老人家呢。

毕竟我爹爹虽疼我得紧,可实实在在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然怎会杀了自己的老子和兄弟,坐上了这个皇位。

尤其是碰上了我的事情,放在心尖尖上疼了这么多年的小公主,又活不长,可不得多爱顾一些?

也难怪我是个歪心肠的,有其父必有其女。

但是也不完全对,看我长姐和三姐,不就是贤淑温良的代表嘛。

不过一个真贤德,一个有所图罢了。

毕竟长姐是皇后娘娘的女儿,自然是要与别人不同的。

更何况,她虽然经常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可嫁去南禹国后,每年都不会忘了给我捎些有趣的玩意儿回来。

三姐姐对我也算好,可她只在皇帝爹爹在的时候,才来看我。

白姑说,也无妨。

来便来吧,只怕她没有想要的东西,那才要叫人头疼。

如今她得偿所愿,被许配给了洪国公世子,三月后就要离开了,我们俩也算是银货两讫。

只是以后,再没人陪着我解闷儿了。

虽说皇帝爹爹有七八个公主,可我除了长姐和三姐,其他的姐姐妹妹我是真不熟悉。

就我这风一吹就倒的小身板,万一出了什么事,惹了圣怒……可不得离得远远儿的?

我也不爱出昭华宫的门儿。

毕竟我有那么点子娇弱,不适合走动。

白姑说我是天生的懒骨头,生病只是借口。

我想反驳她,可我又不敢,毕竟是和我娘一块儿长大的,以前管着我娘,现在管着我。

这可是凶起来,连我娘都怕的人。

我娘就是个棒槌,虽然她是个好看的棒槌,那也还是个棒槌。

我外公是个芝麻官,我娘完全是靠脸被选进了宫,推上了龙床。

大概是因为她实在是不聪明,又实在是没什么势力,我皇帝爹爹倒是愿意宠着她。

由此她愈发棒槌,倒是只怕白姑。

毕竟,白姑是真舍得打她。

我向来有自知之明,还是乖觉些,免得像我娘一样,挨手板心,丢不丢人倒是其次,主要是皮肉之苦,难受。

可明显的,白姑待我,可比待我娘要纵容得多。

只要我不出格,明面上过得去,私下里怎么做都行。

白姑说,我比我娘聪明,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我都知道。

我猜,其实是因为我命太短,所以她觉得也没太多好顾忌的,人生苦短须尽欢嘛。

不过我确实聪明,不像我娘,更像是随了我便宜爹爹。

就我娘那棒槌样,也亏得没被我皇帝爹爹打入冷宫,倒是误打误着得了宠幸。

还生下了个公主。

虽然我也福薄就是了。

可在别人看来,能叫我那狼心狗肺,哦不,冷心冷肺的爹宠过,这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事情。



三姐与洪国公世子大婚是深秋,其实不必我到场,只是我实在是想去宫外边看看。

马上就要及笄了,我连西华门都没出过。

虽然我懒得走动,可出去透透气儿,还是挺新鲜的。

皇帝爹爹开始不答应,可我一磨他,再假巴意思掉两颗眼泪,还是头一点,同意了。

第二天下朝,就特意留了洪国公喝茶,意思叫他早些准备,好迎接他那第一次出宫玩耍的小公主。

我都可以想到,洪国公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的心情,估计是被吓坏了。

虽说骊阳公主亲自贺婚确实有面子,毕竟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可坏就坏在,这个公主身体不好,脾气还古怪。

但皇帝都开口了,他也不能不答应哇。

君命难违啊。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于是我每天在昭华宫里好吃好喝,养好身体,就等着三姐大婚,去洪国公府里一日游。

不过洪国公确实想多了,三姐和她夫君又没得罪我,我可没打算在人家大喜日子搞什么幺蛾子,多缺德呀。

我就真是单纯地解个闷儿。

再说,不论如何,三姐确实陪着我玩儿了那么久,我去给她镇镇场子也无可厚非。

可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凑巧。

其实吧,是真不关我的事儿啊,我就真只是路过。

本来在我的计划中,就是出宫,吃喜酒,回宫。

可事实是,我的计划赶不上变化,生生地变成了出宫,吃喜酒,逛花园,回宫。

可不成想,就是这逛花园,一逛还带回了条小尾巴。

此刻我看着跪在下首瑟瑟发抖的小崽子,只觉得头疼得不行。

苍天可鉴,我就是凑巧看见了,真没想多管闲事呀!

可现在,整个骊阳都在传,骊阳公主看上了献国公家的妾生子,见色起意,想要据为己有。

尤其是第二天,献国公就立刻把那小东西打包,指明了是我要的人,一路顺通无阻地送到了昭华宫,更加坐实了这个谣言。

呵,我冷笑一声,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真是鬼迷了心窍了,我就不该喊那一声住手!

事实上,我也就是听别人说了,洪国公家的花园子挺不错,看看也无妨。

谁知道就恰好走到深处,又恰好看见一个男子抱着个男孩儿刚想啃下去,恰好那男孩儿又看见了我呢。

不知是谁家倒霉孩子,竟然带着自己的娈童赴宴来了。

虽说大黎这些个公子哥儿们好娈童,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也不能这般明目张胆呀。

非礼勿视,我装作没看见,带着侍女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一声凄惨的「救救我!」

刚刚伸出去的脚顿住,我有些尴尬。

下一刻我的裙子突然被紧紧抓住,是那小娈童扑了过来,抱住我的腿,把脸埋在了我身上,身子抖得厉害。

我一句「娘希匹」哽在喉间。

白姑忙着我及笄礼的事情,没跟着来,我又嫌人多吵闹,就只带了个小侍女,这小东西跟个炮仗似的冲过来,哪里拦得住。

撞见了就撞见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毕竟我是公主,还是个最受宠的公主,当然是要天王老子都管不住才对头。

所以我转过身,义正词严地对那男子说:「住手!」

我没想到,这句话刚说出来,那男人便认出了我是谁,扑通一声跪下:「公主饶命!」

也是,我穿着这般华美的宫装,品阶还不是一般的高,要说认不出来,这还真是他瞎了眼了。

我踢了踢脚下的小崽子,出声:「起来。」

他倒是听话,哆嗦着站了起来,下一秒好像是腿软,身子晃了晃,竟然倒向了我这边。

我发誓我真是下意识的反应!

我他娘的怎么就接住了他!

刚想扔了他,身后乌泱泱一大群人挤了进来,几个侍女见我还不回去,白着脸通知了洪国公唤人寻我。

来贺喜的人吓得心惊肉跳的,都出来找我,可不成想,刚到就看了场好戏。

现在落在众人眼里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我死死抱着那男孩儿不撒手,那男人跪在不远处,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妙哇,这事儿真是妙哇。

妙就妙在他娘了个希匹。



我承认我当时确实是被皮相所惑。

献国公颤颤巍巍地挪出来,深深一揖:「骊阳公主康顺……」

他出来干嘛?这不是洪国公家的宴席吗……我抱着那小崽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似乎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献国公抖着声音说道:「地上跪着的是臣的嫡次子,您怀里那个……是臣的妾生子……」

想起刚刚撞见的场景。

所以我今儿运气到底是有多背?

这时候当然是要撇清关系,看到那群人的眼神儿我就知道,他们定是误会了什么。

娘了个希匹!心里又骂了一句我娘常挂在嘴边的家乡话,老娘才十四啊禽兽们!

我咳了两声。

「那个,献国公啊……」话还没说完,怀里的小崽子开口了。

「公主……」声音可怜兮兮地颤着,像只小狗崽儿。

我往怀里瞧去,那小东西抬起脸,小鼻子小嘴儿的,别说,长得还挺规整。

他一双多情的泪眼带着哀求,凄婉地看着我。

若我撇清了关系,献国公知道真相,一个妾生子,等待他的结局怕不会是有多好看。

也不过是个孩子,于是我换了个说法。

「吾就是路过,这孩子摔了一跤,跌倒了吾身上,顺手扶住了。」

怎么听怎么像狡辩。

骊阳公主竟还有这般善良热情的时候?

我自己都觉得假,更别提那些臣子臣妇,个个见了鬼似的,谁不知道我脾气最是古怪无常。

换了说辞,真不是见他长得好看,好吧确实有那么一点原因,可我今儿真的是带了一肚子慈悲心肠,娘希匹的怎么就没人信呢……

但到底是跳过了,难道他们还敢质问我不成?

我肯讲那几句,已经是给了献国公莫大的脸了,真想赖上我,也得看他敢不敢。

没想到的是,献国公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娘的还真敢!

可真是个勇敢的小机灵鬼呢。

我都忍不住想要为他鼓掌了,点明了我昭华宫要,那些侍卫不仅没拦着,还特意抽了好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送过来。

白姑这次没打我手板心,她听我说完始末,知道我没撒谎。此刻她站在我身旁,问我想怎么处置他。

毕竟这事儿是瞒不住的,闹得这么大,我皇帝爹爹肯定是要问我的。

我也头疼,昭华宫又不是缺人的地儿。

看着下首跪着的人,我觉得也有必要问问他,缓缓开口:「抬头。」

小东西抬起脸,仍不敢看我,垂着眉眼。

那张脸深眉妙目,唇若含丹,带着些许女子媚气,却又看得出是个男孩子。

难怪引得那献国公的嫡次子不顾伦理,那双带着水气的眼,怯怯地看过来,谁会不心碎呢?

即便我喜欢臣妻风格的男子,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是赏心悦目。

长得好看的东西,总是让人想要毁灭,却又不忍心毁灭。

别误会,我倒不是其中之一。

不过就这么死了,确实有点可惜。

于是我皇帝爹爹问起时,我随意扯了两句,含糊带过了。

倒也不是爹爹好糊弄,主要他并不觉得这是多么不得了的事情。一个妾生子罢了,说白了和玩物没什么两样,抢就抢了,谁敢跟我抢回去?

更何况,人是那献国公自己送上来的,是谁说的公主看上了硬抢?

人是骊阳公主抢的吗?

无论事情真相如何,这个答案永远是否定,没有为什么,我是公主,我爹爹是皇帝。

这就够了。

那小崽子被留了下来,我昭华宫最有钱,不缺他这一口饭。

但也就是不缺他一口饭,想要得到其他的东西,就得靠自己。

我从来不管我身边伺候的人是谁,也不管他们私底下怎么争东西,只要别污了昭华宫清净,或者是扰了我心情,争得到,也算是他们自个儿的本事。

这小崽子今后怎么样,都不干我的事。

实际上,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毕竟也没什么好挂念的,又不是我的小宠物,我为什么要怜惜?

直到我及笄礼,都没有再看见过他。

不知道他会不会是病死了,也未可说呢。



皇帝爹爹为我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及笄礼。

他说我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及笄礼不曾按寻常规格,国师说,我的心缺了一块,不能太过劳累。

旧礼烦琐,我吃不消。

皇帝爹爹摸着我的头,慈爱微笑。

「含珠奴,爹爹要给你一场独一无二的盛宴。」

于是我的及笄礼瑰丽得不可思议。

全城的百姓都点起了祈福灯,骊阳的夜晚耀眼得如同白昼。各个藩国派来使者相贺,一车一车的奇珍异宝被拉进了昭华宫。

我第一次涂上口脂,描了眉黛,穿上美丽华贵的衣裙,坐在金玉雕琢的马车里,被送到了瑶池。

爹爹在那里等我,他要亲手为我戴上发冠。

「我的含珠奴,与天下寻常女儿不同,一支簪子太过于简单,爹爹为你寻来了大黎最精巧的匠人,做出天下最华贵精致的发冠,来配我大黎最尊贵的小公主,可好?」

那时他问我好不好,我歪着头缠他:「要爹爹亲手给我戴上。」

皇帝爹爹哑然失笑,可还是答应了我的任性要求,他一向对我有求必应。

走在白玉阶上,我提着裙子,一步一步朝爹爹走过去。

今夜,整个骊阳城为我灯火阑珊。

小时候,我会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偏爱于我,后来我就不想了,君王的心思捉摸不透。

只是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地,我也就懂了。

走到了爹爹面前,我缓缓地跪下,皇后娘娘站在他身边,她是我的正宾。

说是正宾,其实她只是帮我梳好头而已。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她吟诵完祝词,爹爹捧起华美绝伦的发冠,亲手戴在我头上。

「我的含珠奴,今后一定顺遂无忧。」

烟花在天上绽开,他不祝我长命百岁,过了及笄礼,我的寿阳,只剩五年。

可是也无所谓了。

我站起身来,端起玉盘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笑着看向他。

「爹爹,天与厥福,其德永昌。」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可我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回头。

「其实我想说的是,岁纳永康,长乐未央。」

这回是真的离开了。

经过那些臣子时,他们向我祝贺,我听到那些人的赞叹,既是为皇帝对我的宠爱,更是为大黎盛强的国力。

金玉车,泰阿冠,大黎的繁华与富足都体现在我身上。

观礼者们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就着美酒佳肴,惊叹那些铺路的牡丹多么珍贵,藩国进献的珍奇多么趣致。

爹爹果真为我举办了一场独一无二的盛宴。

只可惜,这场宴会的主角,并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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