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卧牛山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06
听说要去寻找隐藏在卧牛山林海深处的神仙洞,心里是蛮激动的。

车子在圈子阖峡谷底逶迤游进,一路向南,绕过北宋摩崖石刻、牛舌将军庙,在一狭小隘口处,东向折进一峡谷,卧牛山森林公园到了。公园门口接上南沟村汪主任,做我们的向导。公园内山高林密,蔚然深秀。车子顺着园区公路继续东进,右侧有人工湖,有亭,有折尺形栈道折上山崖。有一小片红桦树林,着了火一样的颜色。来不及细看,一晃,就过去了。眼前还是深深浅浅的绿色。

公园管理处向正南岔开一条沟,叫南岔沟。我们继续东进的这一条,叫雨庵沟。雨庵沟东北有个山褶皱,皱出一条沟,叫卢碧沟。这卢碧沟虽不起眼,却不简单,我们要找寻的神仙洞,就在这卢碧沟内,而且,这卢碧沟沟尽头,就是太皇山的主峰宫人梁。

在卢碧沟沟口稍作休整,如武陵人在桃花源弃了船一样,我们弃了车,步行进入卢碧沟。沟内景致该怎么说呢?真是好!杜甫在《望岳》中用“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来写泰山,用山南山北分割出清晨与黄昏来说明泰山的高大与神奇。然而,太皇山下的卢碧沟比泰山还要神奇,泰山只是一山分早晚,卢碧沟内却是一沟分四季。漫山遍野的野李子树,一堆一堆,掩映在苍松间,石崖上,白云里,开着雪白雪白的花,散着粉粉的浓烈的香。麻柳、红边柳、白边柳、黑杨柳,不像是柳树,各有姿态,有的正在探芽,有些已经吐出毛茸茸的嫩黄的小花穗。毛竹抽着新篁。油松黑绿,小黄松黄绿,落叶松嫩黄,五角枫的叶子是红的,白桦闪着银光,色彩比秋天还要丰富。时序已进入五月,后天就立夏了,城里的月季、蔷薇、槐花已经开得很热闹了。这里,冬天的气息还很浓。落叶下面的土层还冻着,踩上去“嚓嚓”作响。杂草间,落了一层厚厚的白霜。树底下的雪还没化,白得耀眼,一根根绿草从纯净的雪中透出来,衬着白色,绿得很可人。近水的枯枝上,结着晶莹的冰凌。松针表层,凝着一层寒气。抬头,宫人梁齐腰一条雪线,雪线以上,没有树,白雪皑皑,闪着光,雪线以下,繁花盛开。这就是曾为滩歌旧“八景”之一的“太皇积雪”胜景。进一沟而观四季,这一趟很是实惠。

沟内人迹罕至。树很多,很密,很大。许多树由着性子,长得奇形怪状,遒劲如龙的,蜿蜒成蛇的,一木成林的,沧桑中带着古意的,枯木桩上冒出新芽的,形形色色,不可胜数,每一棵都可做盆景。树干上覆着长长的苔藓,遍生着小蘑菇。各种灌木争着阳光,尽力把身子拉得很长。藤条顺着树干游走,树有多高,藤条就有多高。树借崖势,山崖有多高,树就长多高。这些树,是通过飞机播撒的种子长成的。溪水淙淙潺潺,清脆明亮,金击石鸣,在石头间流走,流成一叠又一叠瀑布,汇成一个又一个小池,石缝间藏匿着珍贵的娃娃鱼。鸟叫声一串接一串,从高高的树上跌下来,清清亮亮,直接跌进耳朵里。

这地方,真是神仙住的地方!

大家被沟内的秘境奇景所迷恋,要不是汪主任一再提醒,早都忘了我们是来找寻神仙洞这件事了。在半截朽了的粗壮的白桦树干上,并排生着两棵林芝,大者如马蹄,小者如驴蹄,很规整,周身缠绕着一圈一圈波浪形的白的灰的褐色的条纹,是灵芝的年轮。从年轮上看,长了好些年了。可遇不可求,将两颗灵芝掰下来,揣在衣服兜里,如揣着两个秤砣。半道遇着三个摘乌龙头菜的沿安人,从南边岭上翻过来。三人衣着简朴,拄着木棍。身背后的蛇皮袋子里瘪瘪的,一路上翻山越岭,他们并没有摘多少。

走到卢碧沟尽头,山脚有一斜坡,较宽阔,长着几棵松树,几丛灌木。一抬头,宫人梁上的雪峰戳进蓝天里。草地上有像是被什么东西拱过的痕迹,汪主任说,是野猪干的,这沟中还有熊出没。并说,仙人洞就在山上,他还是十多年前放牛时来过的,那时林浅,现在林深,洞口被竹毛隔住了,得仔细找。大家松了口气,跟随汪主任上山。山陡,几乎垂直,没有路,全是树木,极其难走。好在大家被眼前的奇景迷恋着,并不觉得累。到一处林中,汪主任让大家原地休息,他一人先前去寻找。汪主任去了好半天,没有回来。大声呼喊,只听见松风阵阵,回声激荡,却听不到汪主任的任何回音。想起刚才汪主任讲过的野猪熊瞎子之类的话,大家都担心起来。经过商议,大家循着汪主任的去向,向北侧搜寻,边寻边呼叫。过了好半会工夫,才听见汪主任的隐隐回音,从南侧松风中飘来,大家悬着的心这才落下来。声音渐近,才知道汪主任从山北转到山南,没有找着神仙洞。汪主任还要再去找,大家一合计,不找了,留到下次。大家并不泄气,出得沟来,又看了一遍景。晋朝的刘子骥去找桃花源,不是也没找着吗?人住的地方都找不着,更何况神仙的所在。

出了沟,用过餐,沿雨庵沟继续向东,林木渐少。水泥路尽,弃车步行。有铁黑的山崖从坡上突兀而起,峥嵘嶙峋,是新媳妇崖。这新媳妇崖有个凄凉的传说,有个寺里的和尚,和村中的少女相恋,少女怀了孩子。家人不同意,两人私奔,寄住在这太皇山上。粮尽,和尚下山去找吃的,一去不回,新媳妇怀抱孩子等待,坐化成石。这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说是太上老君看见新媳妇给孩子喂奶,指头一点,将母子点化成石,也将正拾柴的和尚点化成石头,一家人相守而不能相聚。受人尊敬的老君,在这偏僻的地方干了一回法海禅师式的短事,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君吃了醋呢,还是老君爷见不得和尚在自己的地盘上胡作非为?说不清。这故事哪一个正宗,说不清,姑妄听之。

上了山,雪峰在北端半天里,刚才在云里的山,都躲到了脚下。看见了沿安苟具一沟的油菜花,看见了马坞街,看见了云雾山的大风车。风呼呼呼地吹,草还荒着。

下了山,又进了趟南岔沟,看了龙泉,直深入到沟尽头,武山与岷县的交界处。回来的路上,在红桦林中逗留了好半天。这是一片纯粹的红桦林,没有杂树。几百棵红桦树都有胳膊粗细,丈把高,不生侧枝,密密匝匝,似一群火烈鸟细长匀称的腿。树皮紫红,光滑透明,大张大张的树皮正在风中脱落,扯成一片一片红帆。每一棵树都在燃烧,整片树林都在燃烧。这片树林是个奇迹。本来种了这片红桦树,要移栽到山中去,结果没人管了。无心插柳,歪打正着,如今这儿倒成了卧牛山的一个知名景点,游人都要来看看。这片红桦树林着实值得一看。

我们的导游汪主任是个有意思的人,穿着迷彩服,留着风头,个子不高,微胖,皮肤黝黑,浸着一层油。大概寻找神仙洞时走累了,我们上山,进红桦林,汪主任要么在车上休息,要么电话里安排公事。汪主任说话极有意思,诙谐生动,很接地气。说到自己的工作,汪主任说是“垫碗儿的”。说到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汪主任说是“精沟子(光屁股)挂镰刀”。路上看见几个衣着光鲜的妇女,汪主任说,现在的女人都好看,吃得好穿得好,化妆品好。脸上刮了一层腻子,像香蕉一样,外面光光堂堂,得剥开皮才能知道里面是啥样。跟汪主任这样的人同行,如余光中说到的与苏东坡同行一样,是轻松有意思的事。

仙洞何处在?山中松风知。这次虽然没找着神仙洞,却一点也不觉着遗憾。回家煮一锅林芝汤,尝个鲜,不虚此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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