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8-14
西汉时期的法令，真可谓严刑峻法。比如在重视事功的武帝朝，魏其侯窦婴、近臣主父偃，都因触犯汉法而遭至族灭。武帝晚年的巫蛊之祸，更是导致卫皇后与太子蒙难，阳石、诸邑二位公主殒命，侄子刘屈氂，以及外戚李氏尽皆受戮。由此可见汉法的严峻。
但即便这样严酷的法令，却也并非不通人情。如果触犯律法之人，有古典士人的质朴风采，那么汉法还是有网开一面的可能。比方说，元光六年（前129年），汉武帝以卫青、李广、公孙贺、公孙敖为将军，各领一万骑出击匈奴。四路兵马，仅卫青有直捣笼城之功，受封关内侯。公孙贺未能寻得匈奴兵力，悄然回军。公孙敖被匈奴攻击，损失七千余人；卫尉李广遭遇匈奴主力，一万精骑尽没胡尘，李广本人为匈奴生得。李将军骁勇无比，夺得胡儿战马，驰射突围而回。按照汉法，李广、公孙敖损失惨重，按律当斩。由于二将缴纳赎金，得以赦为庶人。
李广丢官期间，曾与颖阴侯之孙结伴来到蓝田南山中射猎为乐。李广行事洒脱，常在夜里带位随从至田间饮酒。尽兴之后，还归霸陵。熟料霸陵尉饮酒失态，呵责李广。李广无奈，只得露宿亭下。霸陵尉呵止李广，虽为分内职责，但他数落李广的话却非常难听。霸陵尉得知亭下之人是曾经的李将军，乃语含讥讽地说：“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语出《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本身就丢官失落，此时这位基层吏员的说话态度，和他揭李广伤疤的小人嘴脸，让李广对他心生怨恨。
转眼到了元朔元年，匈奴进犯右北平，击败老臣韩安国。李广临危受命，拜右北平太守，负责当地的战备防务。在李广的守备之下，匈奴攻势被汉军顿挫。匈奴阵营中，称李广为“汉之飞将军”。就在李广被汉廷启用的同时，李将军也启动了自己的携私复仇的计划。李广向武帝建议，要带霸陵尉来军中效力。可霸陵尉甫至军中，就被李广诛杀。按理来说，李广为泄私忿而杀害属吏，确实是件过失。但李广并不遮掩自己的过犯，而是选择上书谢罪，向武帝直陈己过。
武帝知晓此事后，回报李广说：“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语出《汉书·李广传》）李广当时担负着右北平的防务，武帝希望李广恪守忠职，奋勇御虏。李广的表现，也的确悍勇，加之不回护己过，汉武帝遂免除了李广的罪责。
说完了世宗武帝朝的故事，再来看看中宗宣帝朝都发生了什么。
名臣张敞，是宣帝朝一位忠直敢谏的臣僚。不过张敞的官运，却有些坎坷。名士杨恽，因在文章中有桀骜之语，于是遭到了廷尉于定国的审鞫。于定国在当时虽有盛名，但此人身上有严重的酷吏倾向。因此杨恽最终还是未能逃过一死。杨恽去世后，京兆尹张敞一并遭到弹劾。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敢情张敞曾分派了一个任务给他的下属掾吏，此人名叫絮舜。这絮舜的为人，实在难为称道。这不，就在张敞遭到罢免的时候，絮舜索性就撂起了挑子，还讽刺自己曾经的上司是“五日京兆”。言下之意，就是说不出五日，张敞在京兆尹的任上，就得土豆搬家——滚。
纵观两汉时期，凡是有些建树的古朴士人，多有携私报仇的举动。后汉的名士荀悦在《申鉴》一文中，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君子不犯辱”，像李广、张敞这样具有先秦士风的人物，对于自身受辱，会看得极重。因此折辱过他们的小人物，其命运就不难窥断了。
张敞当时毕竟还未被削职，而出言讥讽张敞的絮舜，遭到了弃世的酷刑杀戮，为絮舜定罪者，就是张敞本人。随后，张敞因为杨恽一案的牵连，被免为庶人。张敞对于京兆地区的治理之能，是很得宣帝赏识的。事后，张敞被再次启用。而此刻的张敞，对于自己私忿杀人的事情，也没有隐瞒，而是向宣帝上书直说：“臣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杀贼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数蒙恩贷，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便归卧家，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化薄俗。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敞贼杀无辜，鞠狱故不直，虽伏明法，死无所恨。”（语出《汉书·张敞传》）张敞一番陈情，获得了宣帝的赦免。于是，宣帝拜张敞为冀州刺史。
洪容斋对此感叹道：“汉世法令，最恶诞谩罔上。”意思说是，汉法虽然严峻深刻，其中最不能容忍的，乃是臣子对皇帝的隐瞒欺罔。汉代法令，在武帝、宣帝这样的有为之君眼里，并不见得是一种不可触碰的底线；反之，还会成为帝王控制臣下的御人之术。李广、张敞这类古朴的士人，他们即便妄杀人命，但在皇帝眼中，他们不隐瞒过犯，直言陈情，皇帝正好可以借直臣之刀杀鸡儆猴，又可获得一个敬君子而诛小人的名声。李广、张敞这样的臣属，虽然有着明显的性格缺陷，但这种忠直之人却非常的任劳任怨，拿两条无关大事的小人之命，来成全两位臣子的名节。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对于心机深沉之人，像武帝这样的雄主，恐怕就不会留有些许的宽容了。比如在《史记·酷吏列传》中地位很高的张汤，此人深受武帝重用，甚至一度官居御史大夫的三公高位。当然，峣峣易折的张汤，也承担了来自朝野上下的忌恨。即便是不可一世的张汤，最终却因为袒护下属文吏鲁谒居，而被武帝以“怀诈面欺”为由而惩杀。由此可见武帝御臣，是何等的心术。于张汤个人而言，自己虽然担负着酷吏的职能，却未曾有丝毫的贪渎。张汤死后，其清廉的家风，是保证自己的子孙能够在朝廷的角力中，得以扳回一局的豪赌。张汤以身后的薄葬，搬倒了自己的对手庄青翟、朱买臣等人。张汤的儿子张安世，最终在其父积累的政治资本上有所作为。张汤怀诈伪忠的原始积累，换来了张安世以忠臣身份，入画麒麟阁的崇高殊荣。
但即便这样严酷的法令，却也并非不通人情。如果触犯律法之人，有古典士人的质朴风采，那么汉法还是有网开一面的可能。比方说，元光六年（前129年），汉武帝以卫青、李广、公孙贺、公孙敖为将军，各领一万骑出击匈奴。四路兵马，仅卫青有直捣笼城之功，受封关内侯。公孙贺未能寻得匈奴兵力，悄然回军。公孙敖被匈奴攻击，损失七千余人；卫尉李广遭遇匈奴主力，一万精骑尽没胡尘，李广本人为匈奴生得。李将军骁勇无比，夺得胡儿战马，驰射突围而回。按照汉法，李广、公孙敖损失惨重，按律当斩。由于二将缴纳赎金，得以赦为庶人。
李广丢官期间，曾与颖阴侯之孙结伴来到蓝田南山中射猎为乐。李广行事洒脱，常在夜里带位随从至田间饮酒。尽兴之后，还归霸陵。熟料霸陵尉饮酒失态，呵责李广。李广无奈，只得露宿亭下。霸陵尉呵止李广，虽为分内职责，但他数落李广的话却非常难听。霸陵尉得知亭下之人是曾经的李将军，乃语含讥讽地说：“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乃故也。”（语出《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本身就丢官失落，此时这位基层吏员的说话态度，和他揭李广伤疤的小人嘴脸，让李广对他心生怨恨。
转眼到了元朔元年，匈奴进犯右北平，击败老臣韩安国。李广临危受命，拜右北平太守，负责当地的战备防务。在李广的守备之下，匈奴攻势被汉军顿挫。匈奴阵营中，称李广为“汉之飞将军”。就在李广被汉廷启用的同时，李将军也启动了自己的携私复仇的计划。李广向武帝建议，要带霸陵尉来军中效力。可霸陵尉甫至军中，就被李广诛杀。按理来说，李广为泄私忿而杀害属吏，确实是件过失。但李广并不遮掩自己的过犯，而是选择上书谢罪，向武帝直陈己过。
武帝知晓此事后，回报李广说：“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朕之指哉！”（语出《汉书·李广传》）李广当时担负着右北平的防务，武帝希望李广恪守忠职，奋勇御虏。李广的表现，也的确悍勇，加之不回护己过，汉武帝遂免除了李广的罪责。
说完了世宗武帝朝的故事，再来看看中宗宣帝朝都发生了什么。
名臣张敞，是宣帝朝一位忠直敢谏的臣僚。不过张敞的官运，却有些坎坷。名士杨恽，因在文章中有桀骜之语，于是遭到了廷尉于定国的审鞫。于定国在当时虽有盛名，但此人身上有严重的酷吏倾向。因此杨恽最终还是未能逃过一死。杨恽去世后，京兆尹张敞一并遭到弹劾。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敢情张敞曾分派了一个任务给他的下属掾吏，此人名叫絮舜。这絮舜的为人，实在难为称道。这不，就在张敞遭到罢免的时候，絮舜索性就撂起了挑子，还讽刺自己曾经的上司是“五日京兆”。言下之意，就是说不出五日，张敞在京兆尹的任上，就得土豆搬家——滚。
纵观两汉时期，凡是有些建树的古朴士人，多有携私报仇的举动。后汉的名士荀悦在《申鉴》一文中，说过这样一句话，叫做“君子不犯辱”，像李广、张敞这样具有先秦士风的人物，对于自身受辱，会看得极重。因此折辱过他们的小人物，其命运就不难窥断了。
张敞当时毕竟还未被削职，而出言讥讽张敞的絮舜，遭到了弃世的酷刑杀戮，为絮舜定罪者，就是张敞本人。随后，张敞因为杨恽一案的牵连，被免为庶人。张敞对于京兆地区的治理之能，是很得宣帝赏识的。事后，张敞被再次启用。而此刻的张敞，对于自己私忿杀人的事情，也没有隐瞒，而是向宣帝上书直说：“臣前幸得备位列卿，待罪京兆，坐杀贼捕掾絮舜。舜本臣敞素所厚吏，数蒙恩贷，以臣有章劾当免，受记考事，便归卧家，谓臣‘五日京兆’，背恩忘义，伤化薄俗。臣窃以舜无状，枉法以诛之。臣敞贼杀无辜，鞠狱故不直，虽伏明法，死无所恨。”（语出《汉书·张敞传》）张敞一番陈情，获得了宣帝的赦免。于是，宣帝拜张敞为冀州刺史。
洪容斋对此感叹道：“汉世法令，最恶诞谩罔上。”意思说是，汉法虽然严峻深刻，其中最不能容忍的，乃是臣子对皇帝的隐瞒欺罔。汉代法令，在武帝、宣帝这样的有为之君眼里，并不见得是一种不可触碰的底线；反之，还会成为帝王控制臣下的御人之术。李广、张敞这类古朴的士人，他们即便妄杀人命，但在皇帝眼中，他们不隐瞒过犯，直言陈情，皇帝正好可以借直臣之刀杀鸡儆猴，又可获得一个敬君子而诛小人的名声。李广、张敞这样的臣属，虽然有着明显的性格缺陷，但这种忠直之人却非常的任劳任怨，拿两条无关大事的小人之命，来成全两位臣子的名节。这笔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对于心机深沉之人，像武帝这样的雄主，恐怕就不会留有些许的宽容了。比如在《史记·酷吏列传》中地位很高的张汤，此人深受武帝重用，甚至一度官居御史大夫的三公高位。当然，峣峣易折的张汤，也承担了来自朝野上下的忌恨。即便是不可一世的张汤，最终却因为袒护下属文吏鲁谒居，而被武帝以“怀诈面欺”为由而惩杀。由此可见武帝御臣，是何等的心术。于张汤个人而言，自己虽然担负着酷吏的职能，却未曾有丝毫的贪渎。张汤死后，其清廉的家风，是保证自己的子孙能够在朝廷的角力中，得以扳回一局的豪赌。张汤以身后的薄葬，搬倒了自己的对手庄青翟、朱买臣等人。张汤的儿子张安世，最终在其父积累的政治资本上有所作为。张汤怀诈伪忠的原始积累，换来了张安世以忠臣身份，入画麒麟阁的崇高殊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