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你来时的路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4
晚上吃完饭,一个人,下楼,出门。

天将黑未黑,城市的街道已掌起了路灯,经过二小区菜场,闹猛如常,穿过狭仄的东沟巷,赫然入眼的是商业局幼儿园门牌,儿子学前教育启蒙的地方。

她依旧静静地落座在那条窄巷,鲜有岁月的痕迹。十六年前的那个八月,那个三岁八个月的稚子,我牵着你的小手,和你一起迎着清晨第一缕耀眼的辰光,把你送进第一个让你立规矩、养习性、学知识的学堂。

幼儿园三年,我记得最清楚的有几件事。一、刚上学一个月,你没有任何初被约束的不适,无论出勤、吃饭、睡觉,都没让我们操过心,老师都夸很少看到这样适应的宝贝。一个月后,放了国庆七天假,幺蛾子来了,再去上学,你总是磨磨叽叽,一百个不情愿。整个十月,每晚下班回去我必然会听到一个故事:今天桐上学时候,在小区里又跳车了。上学都是奶奶骑着三轮车送你,就在出小区大门的瞬间,你都如离弦之箭,从三轮车一跃而下。然后奶奶断然吆喝,你都是我行我素,以最快的速度往家奔。奶奶一吆喝,小区里其他认识的爷爷奶奶都帮着一起逮你,后来小区里的邻居总说,星期一到星期五早晨八点半,小区里都有一个场景:一群大爷大妈在追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在和一群大爷大妈捉迷藏;而且你每次都贴着墙边奔,一楼都是储藏室的房檐,大人的身高根本不能与你近身,那个滑溜与酸爽,你可以脑补一下。二、小班时,每次去幼儿园接你放学,如果恰巧在做操,那我就不用看脸识人,只要看原地踏步人群当中,唯一一个同手同脚的孩子,就是我家的,绝不会错。三、幼儿园吃饭,你从来没让老师、家长劳过神,上学一个星期后,老师火眼金睛,每次盛饭时,都是最后一个给你装,因为即便这样,你还是会最先吃完。

折回,途经你的小学,南京市东山小学。你的小学六年,足够精彩,六年换了六个班主任,任课老师更是能排排坐。在这所学校,你参加运动会报名长跑,回来告诉我们得了第五名,我们觉得可还行,你说一共五个人参赛;你演英语话剧《猪坚强》,我笑得诡异,说有点形象,你气得跟我翻脸;参加学校鼓号队,我去看你排练,那个大个子总是一眼就能让我在清一色的校服里发现;初学汉语拼音,老师说没有任何捷径,就是多读,面对你把mu读成ma,恨不能一脚把正确的读音给你踹出来。当然,也给你买过水果带去,送给上下教室楼梯被你撞到的同学;因为你把有色彩的玩具撒到教室顶,爸爸被吴老师安排拎着涂料桶、带着滚子,扛着梯子,去学校刷墙顶。六年的成长,那个稚气、天真、懵懂、顽劣的小男生,小学毕业时已是明朗少年。

一路往南,往你的初中走去。初中,我们选择了公立中学—南京市竹山中学。在这所学校,你遇到了邰老师,你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从初一一直带到你初三毕业。邰老师亦师亦友,她温和却有原则,关爱你们却又相当严厉。

记得初二那年,一次你放学回来,我在厨房烧饭,只跟我说了句:妈妈,我放学回来了。完全没有从前的欢快,听声音不对,忙出来看你,你脸色苍白,胸口起伏,赶忙问你怎么了。你告诉我,放学骑车回家,在天印山农贸市场那差点被一个骑电瓶三轮车的撞到,明明是那个人闯红灯,他却张口就骂我,看我不吭声,更是满口污言秽语;很多人都围着我们,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指责那个人,说他欺负一个学生,但他根本不在意;我实在气不过,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走过去抓住他衣领,咬着牙,问他到底想怎样,他竟然就没有声音了。

站在他前面,我明显比他高很多,难道人与人之间不需以理服人、以德服人,都是比横的吗?都不需要遵守规则的吗?你都教我,要让着别人,不跟别人发生矛盾,总跟我讲垃圾人定律,真是这样的吗?不知怎么跟你说是非曲直,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一时语结。

成长是跌跌撞撞,又磕磕绊绊,稍有差池,娃儿就有可能长歪。那会儿,我更深地明白,给你树立一个正确的三观,是多重要;也确信和你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是一生的修行。感谢邰老师,更谢谢你自己,让你在初中成长为一个正直、热情、善良的男生。

出竹山中学,往东。高中,你考入了南京市江宁高级中学,开始了你的高中生涯。高一升高二,还是年级前50名的你,到了高二,直至高三,如同中了魔咒,都是完全掉线,完全懵圈的不在状态,这两年,是我最痛苦、最茫然的两年。耗尽心力,用尽一切办法,也不能挽你颓势,高考完败,情理之中!那一刻,你好像醒悟了,自己决定复读,再战一年。

辗转到了复读学校,从小没离开过我们的你,住校了。虽条件极其简陋,但你从来没有过半句抱怨。你对我们说,我自己选的路,怨不得谁,咬着牙我也要走下去。也谢谢在这所学校你遇到的数学朱老师,每次考试你都在进步,付出的辛苦与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三个星期放一次假,我们每个周三和周日的下午都去看你,风雨无阻。在家给你做好饭,烧好菜,带过去给你,匆匆吃完,返回教室上课。来回两个小时的车程,有你一句“这是妈妈的味道”,于我,都是奔跑在希望里,心甘情愿又幸福温暖。

高考前一个月,你忽然就失眠了,说整夜睡不踏实,状态很差。我焦心如焚,在那个城市你学校的附近,到处看房准备租房,但是租期一个月是没有人愿意出租的;最后在你学校步行三分钟路程的某酒店,包了一个月的房间,决定由妈妈每晚过去陪你。

就这样,在距离2019年高考还有二十九天的时候,我开始了双城生活。每天晚上下班,在家吃完饭,忙好家务,开车前往镇江,在你下晚自习之前到,在房间看会儿书,然后步行到学校去接你,和你聊聊一天的学习,只要你说,我都愿意听;早晨你六点四十之前到校后,我又开车回南京上班。

如此往复,没有一天停歇,直至你回南京高考。工作也忙,这样的奔波也确实辛苦,有时甚至十分倦怠,但是我从来没有厌烦,陪伴是不可重生的,能这样的陪着你,我珍惜且甘之若饴。最后你的高考依旧不尽人意,除了办公室同事,这段经历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过。

这所复读学校,最后一次去是陪你拿录取通知书,之后我再也没去过一次。关于你的高考,是我最大的痛,很久很久我都走不出来,有时我怨你,更多时候我在反思自己,我到底哪里出错了,把你带成这样,有时甚至自责、恍然到怀疑人生。

但是人总要往前走,眼前事终究要翻篇。最终你去了东北上学,这次,我再也不能步行到你的大学了。我不舍,但是你跟我说,成绩是我自己考的,自己就要承担这一系列结果。我知道你一个人可以,但我还是和爸爸送你去学校报道,因为我想在这个阶段,你的这些事我都想参与,是个求学生涯完整链。

大一只上了一学期,再开学已是大二。今年你好像更忙,给你发信息,回复的也很慢,但是每天读诗,你坚持下来了。妈妈一天的疲劳与困顿,都能在打开和你的对话框,听到你抑扬顿挫的读诗声,消失殆尽。看到大学的你,忙碌充实,健康向上,妈妈真心的为你高兴,希望你无论何时,何地,都永远葆有赤子之心。

我想,去往你复读学校的那条路,我很快有勇气再去一次看看。人生可能都是在不断磨砺和遭遇中,一次次破茧蜕变,然后释然。

就在昨天,我还反复的念叨,去年的这个时候,儿子就要回来咯;晚上九点三十五,我又想着,儿子这个时候下高铁了,我正喜滋滋的在南站接他呢;今年这个时候啥盼头也没了。

这段时间,在小学体检,见到各式的淘孩子,就想到了你;今天是祖国妈妈的生日,也是中秋佳节,我们各在异地,妈妈有点想你。其实这篇文章在去年夏天就写了,但是只写了千把字,我就丢下没再继续,那时的痛苦让我难以为继。今天这个日子,我又重拾,大约我面对高考的心境有所释然。

这个夜晚,从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我徒步走过你来时的路,回忆太多太满,任岁月沧桑变迁,永远是我心底最温柔那端的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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