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往事——我的幼友黎燕

黎燕是我幼时的玩伴，她家和我家的老屋仅有一房之隔，所谓一房之隔说的是中间住了我二爷家。据说她的祖父和我的祖父是表兄弟关系，当年黎氏无地可居，我曾祖父念及姊妹情意，给他们家在林氏的土地上安了家，分了地，没想到后来黎氏家族生根发芽，迅速长成，便与我们林氏家族平起平坐了，甚而他们家为了再次扩大“领土”，又打起了我们家土地的主意，这当然是不允许的。书香世家靠读书增长见识，农民世代靠种地维持口粮，要再动林氏的土地那就得儿子比林家多，可怜林氏一门大爷因父母在其不在家时虐待儿媳妇，吃饭分等级，老两口吃玉米饭，孙子吃白米饭，儿媳吃玉米皮，要儿媳做苦力不算，说是去离家两公里的一个老水井里挑水，不能换肩膀，女老祖远远看着，如果没有换肩膀，就要前面的一桶，后面一桶倒掉，说是放了屁在里面的，不能喝，要是换了肩，那两桶都不要，因为两桶都放了屁。后来女家哥哥来探亲，自觉受屈，把妹妹接走了，大爷营商回来问及母亲，母亲告诉他媳妇自己跑掉了，于是他带着独子下地干活，一日于邻居家静坐玩耍，邻居告诉他媳妇走掉的真实原因，他一气之下疯了，背着儿子四处游历，后中年思乡，回来见家业败零，父母已死，兄弟不和，爽快的一把火烧了老房子，外出五里牌入赘，算不得数。二爷有五个儿子，疯了一个只能算四个，三爷小时候被拐卖了，不知所终，四爷就是我爷爷，又单传，只有我父亲一人，五爷是我小爷爷，小时候母亲死了，因少人照顾，一日放牛吃了人家玉米怕回家被后继老母棒打，躲在山上一夜未归，被暴雨淋湿，发热成疾，手脚抽搐，多方寻医未果，后得土郎中方子:地牯牛四对，摘翅及足，火烤服之。老祖寻得地牯牛，直接烤给小爷吃了，结果病好了，人却傻了，大概是没有将地牯牛摘翅去足的缘故吧。因他憨傻，老祖用两头大水牛换来一个媳妇给他，这个媳妇却不和他同床共枕，后来找个下游人私奔了事，因此小爷膝下无子女，算不得数。可是黎燕的爷爷不一般，可谓多子，其膝下无一女，连生了八个儿子，他一家儿子的总数超过我几个爷爷儿子的总和，所以他开明的讲要霸地，指好方位，便说林氏的土地是他先祖所留，其实并非如此，对于这一点林氏是寸土不让的，虽然儿子不多但都有骨有气，领土之争从不虚谁，于是乎从理论上的争执后来演变成武力争执，武力争执无用后又变成了偷挖地脚地埂，每年五月雨降，总能将林氏的地埂冲塌，黎家又多了几个平方分米，所谓积少成多，“黎公移土”是常有的事，因此，两家从恩人的卿卿我我终成了敌目仇视，为了土地明争暗斗，“刀光锄影”早已谙熟于心。上代的恩恩怨怨对于小孩子来讲作用微乎其微，虽然两家大人时常警示，但还是免不了我等寻朋结友。黎燕是个小胖子，话很多，脚却很短，跑不十分快，她来找我的目的是让我做她的“丈夫”，当然有了丈夫就要有一个“儿子”，生当然是不可能的了，找一个还是比较合适，于是我二爷孙子，二伯的儿子就成了我们名义上的“儿子”，黎燕让我叫她媳妇，她叫我家里的，又让我叫我的堂弟儿子，她也叫，就这样算是一家三口，共享“天伦之乐”。我的堂弟叫小耗子，他可能不太喜欢我这个“爹”，因此常用指甲抓我，吓得我赶快叫黎燕制止他，他比较听黎燕的话。我们进行这样的亲子游戏直到我另一个堂弟，也就是耗子的堂哥林奎出现，那时候他成了黎燕的“丈夫”，耗子还是儿子，我便成了“魔鬼”。后来他们与我玩耍的时间渐渐少了，我问黎燕为什么，她说因为我家和你家是仇人，我和你也就是仇人，仇人与仇人之间是不能成为夫妻的，今后我再也不要和你玩，我奶奶和爸爸说过了。我的心里一震，感觉无比的失落，从那天回到家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黎燕玩耍。母亲让我去我也没有去，我说黎燕说我是她的仇人，我们家也是。

母亲跟我说上一代的恩怨总归是上一代，小孩子之间千万不要把上代的恩怨当作自己的恩怨。我当时觉得很对，想去找梨燕玩耍，又害怕她叫她的新“丈夫”和老儿子打我，所以还是自闭在家，不愿意再出去。但我终归是耐不住寂寞，喜欢问东问西，我问母亲为什么黎燕没有妈妈，母亲说那还不是她家欺人太甚，被天收了去。她说黎燕的妈妈叫徐小芳，是关口人士，嫁给了黎燕的父亲黎三妹，黎三妹在村人的眼里是一顶一勤劳的好汉，徐小芳一连为黎家生了三个女儿，黎三妹和他妈蒋为琴就百般刁难徐小芳，要她必须生一个带把的，二女儿和三女儿都被丢掉，只留下黎燕的姐姐黎春兰一人，后来想着生一个儿子，名字都取好了，叫黎燕，音是燕国的燕，结果生出来还是一个女儿，只好换作燕子的燕，又歪谐音愿，希望在黎燕下面生个男的，可是天不凑巧，徐小芳在家被蒋为琴经常言语讥讽，说什么生的全部是带叉的，不是带把的，没有出息之类的话，又怂恿黎三妹打徐小芳。他们家又欺人太甚，小春兰把自家玉米拔了，蒋为琴偏要到我们家来咒你姐，我气之不过就说谁家孩子拔了玉米，谁家有人亡，有人死。结果没几天徐小芳在和蒋为琴吵过一架之后就自己服毒自尽了!其实黎燕的妈妈是个好女子，她死之前穿戴得很整齐，把家里一切打整得井井有条，还害怕黎三妹和黎燕没吃的，连她办后事的米一起买了十多包放在家里。黎燕其实是很可怜的。

听了母亲的讲述，我也觉得她身世可怜。后来我们自己家里闹矛盾，搬了家，黎燕有来过我们家玩耍，但很快便回去了!大概是家仇的缘故吧！她读完小学便没有再读书，许是女孩子的缘故，在他家里是只有男孩才有读书的权利的，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她，只是听母亲说她嫁了人，有了孩子，并且嫁得很远，连她父亲死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