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走不出的乡村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28

文:菁茵

我想回农村,这种迫切的心情和我当年一心想跳出农门的感觉一模一样。

当年,看着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四季受得灰溜溜也攒不下几个钱,我铁定了心要考学离开生我养我的小村。那个时候,我看到的都是农民的苦。 烈日炎炎下的汗流成河,一泡黄尘中的灰头土脸,蚊虫叮咬后的一溜疙旦,凛冽寒风中的冻疮皴裂,吃的是日复一日的白菜土豆,干的是年复一年的打猪喂狗……再俊的闺女春风一吹都变成黑妞,再帅的后生匍匐在地里也如同老汉,营生多得永远做不完,日子却单调得好像钟摆一成不变。

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让我恐惧。深夜,躺在炕上,我一遍遍告诫自己:我要离开,我绝对不能像我爸我妈那样刨一辈子土。

于是,在那个本可以无忧无虑玩耍的年代,在那个可以理直气壮不学习的氛围里,我主动与那些调皮捣蛋的男生、爱梳妆打扮的女生疏离,悄悄给自己定下了规矩: 好好学习,考学进城。这是我能离开农村的唯一途径。

很庆幸,学校紧紧傍着我们村子,我不用黑灯瞎火早起,更不用披星戴月赶路。更庆幸的是,我家的房子足够宽敞,从小学时,我便和姐姐拥有了独立的卧房。一间很大的西屋,两扇大窗户,一张双人床,一个写字台,一排硕大的组合衣柜,甚至还有两个带茶几的手工沙发。这样的屋子,当时在村里算是功能齐全。

姐姐和我一样,自然也想离开农村,却不将心思用在学习上,初中一毕业就进城当了学徒。姐姐走后,西屋成了我一个人的空间,那是真正属于我的世界。父母亲除了找东西几乎不进西屋,沉默寡言的父亲,又从来不给我们施压。而没上过学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劳累一天更无暇过问我的学习。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宽松,我反倒自然而然养成了主动学习的习惯。我享受着充分的自由,喜欢一个人呆着,写字、画画、做题,可以屁股不离板凳一坐一天,从来没觉得学习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在我们那个每个年级只有甲乙两个班的学校里,我从一年级到初中毕业,轻松地霸占了前三名。这个成绩,现在看来不值一提,但在那个时候,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在众人的鼓励下,我如同打了鸡血,对学习的热情不断升温。这超出了父母的预期,往往是他们鼾声四起的时候,我还在西屋点灯熬油背诵做题。

我在众人的期望中如愿以偿考上了学。在我考上学的第二年,我们学校的初中便被撤消合并到乡里。如今,学校的那几排教室还在,只是塌墙破院早已沦为一个养殖场。每次回村路过那里,我都会指着对儿子说:喏,当年,妈妈就是从这个养猪圐圙里考出去的。

后来的命运,如同设计好的流程,毕业分配,参加工作,结婚生子,一切都顺理成章。我如一名真正的城里人一样,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背着小包朝九晚五按时上下班。城里热闹但城里也喧嚣,城里方便但城里也拥堵,城里应有尽有却又总觉得缺点什么……在城里呆得越久,我却越来越留恋乡村的生活。每逢周末,我便开着小车频频往村里跑。

村里僻静的小路,村里宽展的院落,村里的鸡鸣狗叫,村里的炊烟袅袅,能瞬间抚平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常常是一进门,赶紧脱掉鞋,四仰八叉躺在父母的大炕上,听着父母的念叨,全身的细胞都舒服得好像咧开了嘴。

因为有父母在,虽然进了城,但乡村从未走远,我的记忆也一直有根可寻。

直到去年,父亲突然离世,办完丧事后,我们将母亲一并接进了城,村里的小院被彻底上了锁。那清脆的“哗沓”声,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利刃,在我和小村之间划下了沟壑。那个生我养我的小村,再也不是那个能说回就回的地方。父亲走了,我们心上好似剜掉了一块肉,小村成了伤疤,不能轻易触碰。

即便偶尔回去了,也是来去匆匆,不住人的屋子,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度。置身空荡荡的院子,往事如风一样把自己湮没。 想起母亲一睁眼就开始的絮絮唠叨,想起父亲赶着羊群大声地吆喝,两股声音如同房顶的炊烟,裹挟着升起,又缠绕着消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们齐心协力搭建起的这个小院,这个抚育我们长大的巢穴,如今却彻底成了一个空壳。风,肆无忌惮地从院中穿过,将堆积的落叶刮得漫天飞舞,刮得我的眼睛生疼。

在泪眼迷离中我猛然惊醒:该走了。于是,重新合上那把沉重的锁,咬咬牙转身,把曾经的一切美好再次尘封。

失去了那个家,感觉自己就像断线的风筝失去了方向。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茫然不知所措。乡村,是我的一块胎记,在起风的时候越发清晰,甚至隐隐作痛。我只能在梦里一遍遍对小村进行触摸,那棵老树,那溜砖房,那铺暖炕,还有父母忽高忽低的呼唤。

疫情的突发,多日的禁足,让我对乡村的想念越发强烈了。我对夫说:等我退休了,我们就回村里住吧。 倘若在村里,我们可以大门一关,悠然自得坐在院里晒太阳,乡村没有高楼大厦,阳光一点也不会被遮挡,可以爬上房顶看日出,也能坐在渠埂上看夕阳,晚上还可以躺在屋顶看星星。我们可以在院里亲手种菜,听菜苗“吱吱”喝水拔节长高的声音,可以让花布满小院,看喇叭花顺着栏杆爬上烟洞。我们可以用葵花杆烧火,用大铁锅炖肉,可以亲自去鸡窝掏蛋看鸡仔如何被孵化出来。没有刺眼的灯光,没有喇叭的轰鸣,我们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乡村,在我眼里完美得像一幅画,一首诗。夫说,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再仔细看,他的眼里也有水雾般的潮润,同样生于农村的他,竟和我有同样的想法,这多么值得庆幸。

乡村,是我的胎记 ,我知道,这一辈子,我都无法真正走出来了。

菁茵:内蒙古巴彦淖尔人,作品散见于各类报刊杂志,一个喜欢在乡野行走的布衣女子。

#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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