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理想人生》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7
冯友兰随笔:理想人生

冯友兰

101个笔记

人生术

>> 西人Spinoza的Ethics说,情感是human bondage,若人有完全的知识,就可以把这bondage打破。

>> “遁天倍情”

>> 程明道的《定性书》说;“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胜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宋儒解释此理,常举的例子是颜回“不二过”, “不迁怒”,能做到此地步,就是他能廓然大公,物来而顺应。

>> 王阳明说;“七情不可有所著。”著即累,即七情不可有所累。

>> 所以人之有所累于物否,完全在于有我与无我的存在。以现在话说,就是客观的态度之有无。廓然大公,的确对于人生幸福有莫大关系,对于一个人的事业成功,亦很重要。人常说的“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就是不能廓然大公,有我之存在,总是战战兢兢,患得患失,结果也许很糟。

>> 所以大公无私,无我无己,若在道学家的旗牌约束下讲起来,很无味,但实在它们是对人生幸福有关系的。

哲学与人生之关系

>> 逻辑对于人生,即对我们的日常行为,是没有直接重大的影响的。

>> “知识论”(亦称认识论)对于人的日常行为,亦无多大影响。

>> 虽从理论方面我们不敢断言太阳明天一定出来,但是我们今天该怎样,仍是怎样。

>> 有些道理,我们不信他,我们的生活是一个样子;信了他,就会立刻变了个生活的样子。最明显者为宗教。

>> 一切皆本于心。人有那个真心,但他不觉有真心,这就是所谓“迷”。

>> 哲学中的另一部分,即政治哲学与社会哲学。对于人生日常行为,也是有直接重大的影响的。

>> 即说政治哲学及社会哲学是社会状况的反映,是对的;但说它没有力量,是不对的。

>> “理想造时势,时势造理想”

论命运

>> 古人孔子、孟子等也谈命,如孔子说;“知天命。”庄子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孟子说;“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荀子说;“节遇之谓命。”我说的“命”就是他们所说的“命”。“莫之致而至”是不想他来而来,“节遇”是无意中的遭遇。这才是“命运”的真意。

>> 人生所能有的成就有三;学问、事功、道德,即古人所谓立言、立功、立德。而所以成功的要素亦有三;才、命、力,即天资、命运、努力。学问的成就需要才的成分大,事功的成就需要命运的成分大,道德的成就需要努力的成分大。

>> “酒有别肠,诗有别才。”

>> “自有仙才自不知”

>> 既有天才,再加学力,就能在学问上有成就。

>> 世无英雄,遂令竖子成名”

>>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我们不应以成败论英雄。

>> 完成道德,不必做与众不同的事,只要就其所居之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尽伦尽职即可。

>> 能尽自己和别人的关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就是道德,和自己的地位高下事业大小都没关系。

>> 做官发财是“求之有道,得之有命”,唯有道德是“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做不做的权全在自己。

>> 唯立志为圣贤,则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成功。

>> 学问的成就需要才,事功的成就需要幸运的遭遇,道德的成就只要努力。

人生成功之因素

>> 创造环境,争取机会是属于努力那方面。

>> 说起命来,我们活这么大而不曾死了,命就算相当的好。

>> 大致说来,学问方面“才”占成分多,事业方面“命”占成分多,而道德方面则是“力”占成分多。

>> “嗜有别常,诗有别才”

>> 纪晓岚《阅微草堂笔记》有这么一段记载;有一个棋迷,有时赢,有时输。一天他遇到神仙,便问下棋有无必赢之法。神仙说是没有必赢之法,却有必不输之法。棋迷觉得能有必不输之法,倒也不错,便请教此法。神仙回答说;“不下棋,就必不输。”这个故事讲得很有道理。一切事都是可以成功,可以失败,怕失败就不要做。

>> 为圣为贤需如何?很简单,只有“尽伦”。所谓“伦”即人与人的关系,从前有“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现在不限定“五伦”。

>> 所谓君有君道,臣有臣道,父有父道,子有子道,也就是每个人都有他所应做的事。做到尽善尽美,就是“尽伦”。

>> 如果以新的话来讲,就是每个人应站在他的岗位上,做他应做的事。

>> “才”可高可低,高可做大事,低可做小事,不论他才之高低,他只要在他的岗位上做到尽善尽美,就是圣贤。

>> 道德方面的成功也与所做的事的成功失败无关。

>> 道德方面的成功不必十分靠天才,也不十分靠机会,只看努力的程度如何;努力做便成功,不努力做便不成功。这种超越天才与机会的性质,我们称它为“自由”,是不限制的自由,并不是普通所说的自由。“人皆可以为尧舜”,就是这个意思。

>> 一个人做事如文天祥、史可法做事,尽心尽力到十二分,则虽失败,亦不影响其道德方面的成功;但他们不尽心尽力,失败固非忠臣,成功也属侥幸,因为他们的“努力”程度影响了他们道德方面的成功。

人生的意义及人生中的境界

>> 何谓“意义”?意义发生于自觉及了解。任何事物,如果我们对它能够了解,便有意义,否则便无意义。了解越多,越有意义,了解得少,便没有多大的意义。何谓“自觉”?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事情,便是自觉。

>> 人生的境界大体上可分为四类;(一)自然境界——最低级的,了解的程度最少,这一类人大半是“顺才”或“顺习”。(二)功利境界——较高级的,需要进一层的了解。(三)道德境界——更高级的,需要更高深的了解。(四)天地境界——最高的境界,需要最彻底的了解。

>> 在道德境界中的人,不论所做何事,皆以服务社会为目的。这一类人既不贪生,又不怕死。他们晓得除“我”以外,上面还有一个社会、一个全体。他们了解个人是社会的一部分,个人与社会是部分与全体的关系。

>> 天地境界中的人,一切皆以服务宇宙为目的。他们对于生死的见解;既无所谓生,复无所谓死。

>> 中国的所谓“圣贤”,应该有一个分别,“贤”是指道德境界的人,“圣”是指天地境界的人。

>> 我曾经看见一个文字学的教授在指责一个粗识文字的老百姓,说他写了一个别字。那一个别字本来可以做古字的假借,所以当时我便代那写字的人辩护。结果,那位文字学教授这样回答我;“这一个字如果是我写的,就是假借,出自一个粗识文字的人的手笔,便是别字。”这一段话很值得寻味,这就是说,做同样的事情,因为了解程度互异,可以有不同的境界。

>> 在客观上,这四种教授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可是因为了解的程度不同,其境界自有差别。

>> 所谓圣人,他能够了解天地的化育,所以始能顶天立地,与天地参。草木无知(不懂化育的原理),所以草木只能为天地所化育。

>> 所谓“迷则为凡,悟则为圣”,就是指做圣人的容易,人人可为圣贤,其原因亦在于此。

>> 总而言之,所谓人生的意义,全凭我们对于人生的了解。

境界

>> 宇宙人生对于人所有底某种不同底意义,即构成人所有底某种境界。

>> 事物虽同是此事物,但其对于各人底意义,则可有不同。

>> 世界是同此世界,人生是同样底人生,但其对于各个人底意义,则可有不同。

>> “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

>> 庄子说;“岂唯形骸有聋盲哉,夫知亦有之。”就其知不知、见不见说,就其知见时所有底心理状态说,上所说诸意义的不同,固亦有主观的成分。

>> 在此境界中底人,顺才而行,“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亦或顺习而行,“照例行事”。

>> 所以他的境界,亦只似乎是一个混沌。例如古诗写古代人民的生活云;“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识天工,安知帝力?”此数句诗,很能写出在自然境界中底人的心理状态。

>> 在此种境界中底人,不可以说是不识不知,只可以说是不著不察。孟子说;“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生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朱子说;“著者知之明,察者识之精。”不著不察,正是所谓没有清楚底了解。

>> 功利境界的特征是;在此种境界中底人,其行为是“为利”底。所谓“为利”,是为他自己的利。

>> 道德境界的特征是;在此种境界中底人,其行为是“行义”底。义与利是相反亦是相成底。求自己的利底行为,是为利底行为;求社会的利底行为,是行义底行为。

>> 离开社会而独立存在底个人,是有些哲学家的虚构悬想。

>> 人不但须在社会中,始能存在,并且须在社会中,始得完全。

>> 人必在社会的制度及政治底道德底规律中,始能使其所得于人之所以为人者,得到发展。

>> 天地境界的特征是;在此种境界中底人,其行为是“事天”底。在此种境界中底人,了解于社会的全之外,还有宇宙的全,人必于知有宇宙的全时,始能使其所得于人之所以为人者尽量发展,始能尽性。

>> 人不但应在社会中,堂堂地做一个人;亦应于宇宙间,堂堂地做一个人。

>> 他觉解人虽只有七尺之躯,但可以“与天地参”;虽上寿不过百年,而可以“与天地比寿,与日月齐光”。

>> 我们所谓天地境界,用道家的话,应称为道德境界。《庄子·山木》篇说“乘道德而浮游”, “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此是“道德之乡”。此所谓道德之乡,正是我们所谓天地境界。

>> 所以天地境界,是最高底境界。至此种境界,人的觉解,已发展至最高底程度。至此种程度人已尽其性。在此种境界中底人,谓之圣人。圣人是最完全底人,所以邵康节说;“圣人,人之至者也。”

>> 人所实际享受底一部分底世界有小大。其境界高者,其所实际享受底一部分底世界大;其境界低者,其所实际享受底一部分底世界小。公共世界,无限的大,其间底事物,亦是无量无边的多。但一个人所能实际享受底,是他所能感觉或了解底一部分底世界。

>> 就感觉方面说,人所能享受底一部分底世界,虽有大小不同,但其差别是很有限底。一个人周游环球,一个人不出乡曲。一个人饱经世变,一个人平居无事。他们的见闻有多寡的不同,但其差别是很有限底。

>> 但就觉解方面说,各人所能享受底世界,其大小的不同,可以是很大底。

>> 庄子所说;“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似乎都是用一种诗底言语,以形容在天地境界中底人所能有底享受。

>> 在道德境界中底人,已尽心知性,对于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于别底动物者,已有充分底了解。知性,则其所知者,即已不限于实际底世界。所以其所享受底一部分底世界,大于在功利境界中底人所享受底。

>> 一个人的境界,常有变化。其境界常不变者,只有圣贤与下愚。

>> 孔子说;“回也三月不违仁,其余日月至焉而已。”此即是说,至少在三个月之内,颜回的境界,是不变底。其余人的境界,则是常变底。

“不知之知”

>> 我们可以套老子的一句话说;“大了解若不了解。”

>> 我们可以套老子的一句话说;“大了解若不了解。”

>> 《论语》谓;“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横渠云;“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不相似。”象山说;“虽欲自异于天地,不得也。此乃某平日得力。”“与天地相似”,不得“自异于天地”,可以做大无我的注脚。道学家常用“人欲尽处,天理流行”八字,以说此境界。人欲即人心之有私的成分者,有为我的成分者。

>> 在道德境界中底人知性,知性则“见真吾”,“见真吾”则可以发展“真我”。在天地境界中底人知天,知天则知“真我”在宇宙间底地位,则可以充分发展“真我”。

>> 人的“真我”,必在道德境界中乃能发展,必在天地境界中乃能完全发展。

>> 此种发展,即是“我”的发展。“我”自天地间之一物,发展至“与天地参”。

>> 在道德境界中底人,“无我”而“有我”。在天地境界中底人,“大无我”而“有大我”。我们可以套老子的一句话说;“夫唯无我耶,故能成其我。”

>> 道德境界与天地境界中间底分别,道家看得很清楚。但天地境界与自然境界中间底分别,他们往往看不清楚。自然境界与道德境界中间底分别,儒家看得比较清楚。但道德境界与天地境界中间底分别,他们往往看不清楚。

>> 又如杨椒山就义时所作二诗,其一曰;“浩气返太虚,丹心照千古。平生未了事,留与后人补。”其二曰;“天王自圣明,制作高千古,平生未报恩,留作忠魂补。”此二诗,在椒山心目中,或亦似有同等地位。但第一首乃就人与宇宙底关系立言,其所说乃在天地境界中底人的话。

>> 人不仅本在宇宙之内,本是宇宙的一部分,人亦本在社会之内,本是社会的一部分,皆本来如是,不过人未必觉解之耳。

>> 之而不知,则一切皆在无明中,所以为凡;知之则一切皆在明中,所以可为圣。

>> 任何日常底事,都与“尽性至命”是“一统底事”。做任何日常底事,都可以“尽性至命”。

>> 我们于《新理学》中说,凡物的存在,都是一动。动息,其物即归无有。人必须行动。人的境界,即在人的行动中。这是本来如此底。

论风流

>> 晋人常说超越,《世说新语》说;“郭景纯诗云;‘林无静树,川无停流。’阮孚云;‘泓峥萧瑟,实不可言。每读此文,辄觉神超形越。'”超越是超过自我。超过自我,则可以无我。真风流底人必须无我。无我则个人的祸福成败,以及死生,都不足以介其意。

>> “一往情深”也是《世说新语》中底话。《世说新语》谓;“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曰;‘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桓子野唤奈何,因为有一种情感,叫他受不了。这就是王所以痛哭的原因。他将终为情死,就是他也是受不了。这是对于人生有情的情感。

>> 真正风流底人有深情。但因其亦有玄心,能超越自我,所以他虽有情而无我。所以其情都是对于宇宙人生底情感,不是为他自己欢老嗟卑。桓温说;“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 诗中底名句,如“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 “春草无人随意绿”, “空梁落燕泥”。皆不说情感而其中自有情感。

>> 一个人若拘于“我”的观点,他个人的祸福成败,能使他有哀乐。超越自我底人,站在一较高底观点,以看“我”,则个人的祸福成败,不能使他有哀乐。

>> 忘情则无哀乐,无哀乐便另有一种乐。此乐不是与哀相对底,而是超乎哀乐底乐。陶潜有这种乐,他的诗;“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这诗所表示底乐,是超乎哀乐底乐。这首诗表示最高底玄心,亦表现最大底风流。

>> 宋儒说曾子“即其所居之位,乐其日用之常,而胸次悠然,上下与天地同流,有万物各得其所之妙,故夫子叹息而深许之”(朱子注)。

>> 但是程明道的境界,似乎更在康节之上,其风流亦更高于康节。程明道诗云;“云淡风轻近午天,傍花随柳过前川。时人不识予心乐,将谓偷闲学少年。”又说;“年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 康节诗云;“尽快意时仍起舞,到忘言处只讴歌。宾朋莫怪无拘检,真乐攻心不奈何。”(《击壤集》卷八)“花谢花开诗屡作,春归春至酒频斟。情多不是强年少,和气冲心何可任。”

《宗璞小说散文选》佚序

>> 人在名利途上要知足,在学问途上要知不足。

>> 靠学力的人则能知不足,不停留于现状。学力越高,越能知不足。知不足就要读书。

>> 自然、社会、人生这三部大书是一切知识的根据,一切智慧的泉源。真是浩如烟海,无边无际。

>> 这三部大书虽然好,可惜它们都不是用文字写的,故可称为“无字天书”。除了凭借聪明,还要有至精至诚的心劲才能把“无字天书”酿造为文字,让我们肉眼凡胎的人多少也能阅读。

>> 佛学中有一句话;“纳须弥于芥子。”好大的一座须弥山,要把它纳入一颗芥子,这是对于一篇短篇小说的要求。怎样纳法,那就要看小说家的能耐。但无论怎样,作者心中必先有一座须弥山。

我研究中国哲学史的一点经验

>> 路是要自己走的,道理是要自己认识的。学术上的结论必须是自己研究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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