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走了！

      

父亲走了！明天是为他烧三七的日子，我也基本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一直想为他写点文字，却不知从何写起。    

那日——2月4日，父亲入土为安的午后，我陪母亲来到坟前，在酒精的催化下，连日来强忍的泪水与悲痛终于暴发了，我哭得昏天黑地，天旋地转.......    

 按父亲生前的嘱咐，我们将之葬在了老屋后的那棵枸树下，坟的座向全按他说的一丝不差。 

 为他穿衣时，我和两个哥哥一起，合力为他翻身，我本认为生前对之无愧的我，在见到他腰下的褥疮时，一下就哽噎无语泪滂沱了，我真的好糊涂：不知道冬天也会发生褥疮的。让父亲那么痛苦地离去，他终日的呻吟原来在此！！......  

 那日，前往火化场的路上，我开车一路跟在父亲的身后。泪水一路，迷糊了双眼，妻也一路泪水，唯有后座的儿子，对我说：你不是早看透了生死了吗？是的，我自认为我早看透了，但并非无情。可面临渐行渐远，将永不能再见到的父亲，我终究是凡夫俗子，怎能真看透啊！就在我用手轻轻地，为父亲想抹上他那始终未能合上的双眼时，他却固执地盯着我，尽管无神,可还是那么慈祥，还是像他睡着时一样。父亲一直是半眯着眼睡觉的，直到我们被赶出告别室，在姊妹兄长们及侄儿侄女们的痛哭声中，告别室的门和窗帘关上了。父亲的最后一面随之定格在我的脑中。   

炉门打开后，父亲已是一堆灰烬，看着殡仪工作人员熟练地装着骨灰，麻木地让我们带走骨灰盒，我也麻木了。生命已尽，我一时对那堆灰烬竟产生不起与父亲的联系，那是与我生活了四十多年的父亲吗？不是！那哪里是有血有肉的父亲？到这时，我才真切地意识到：父亲真的走了，再也无法见到了。不能说话的父亲的身体，我认为那是真切的，尽管冰冷,但是可是真真切切的,而化作了灰，就意味着变成了化学元素！

父亲走了！

到了什么地方？我无从知晓，尽管那天我在坟前呼天呛地，让他为我托个梦，告诉我一声他的去向。可是他到了我梦中，却老是站在我身后，见到洪水中车祸的可怕情景，不让我和妻子去救那些人， 而让我们去报警......那个梦很真切,也挺可怕。我却始终见不到他的身影,他站在我身后说话。第二日,大雾,高速和机场都关闭,而我不得不送妻子上班,小妹去赶飞机。一路上,我都非常小心,生怕梦中的情景会出现.
 

父亲走了!带着一生的辛劳与传奇,带着无尽地呻吟。

  .......   

 今日回家,见母亲一人呆坐在屋檐下,面无表情,在我呼唤她是,才回过神来的孤寂,我的心好痛,好痛!

自从父亲走后,我每日都回家看望她,陪她一会儿。我坐在父亲生前坐的位置,与母亲隔桌聊天,椅子还是那把几十年的老藤椅,桌子还是那张古老的方桌,不同的是我坐在我父亲的位置。好像窗后的床上父亲还在睡午觉一样,他听到我们母子的谈话,像往常一样,会悄悄起床,从厨房或堂屋从来,披着衣,加入我们的谈话......   

假期即将结束,我明天再陪一下母亲,就不能每天都见到她了!  把她接到我身边,我也想过.,一辈子没有离开过老屋的她会不会因为水泥森林而生出许多不适。 我不敢强求，只求能一有机会就回家多陪陪她。   

父亲走了!但你对我的重托------对母亲的照顾,我不会令你失望的。我是无神论者，但我相信轮回！我知道定父亲一定在一个与我们平行的时空，看着我们，只是我们无法看见而已罢了。

 "这辈子做你的儿子我没有做够,希望你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前段时间想起你,我就忍不住泪流。这段时间,想起你我就会唱这句歌,希望你能转世在我身边,让我再看你一眼，虽然我可以认为出你。为此我将珍爱我身边的一切生命,把他们当成是你的转世,当然你能脱离生死轮回更是我最大的心愿!

  走好父亲！

 昨天和母亲聊天时,妈妈说:"你爸和你大妈还有爷爷、奶奶一家在一起了!别担心他"

 "他和你说的呀?"我盯着妈妈好奇地问。   

 "你大妈好几年就想抓他去了,说她在那边好想他,他已经陪我这么多年了,还有你爸天天叫妈呀妈呀,终于把你奶奶叫回来了,你是知道的"     

 是的,在他要走前的一段时间,他把我叫回家,我火速赶回到床前。他对我说我奶奶已回来三天了,要耍七天才走！我顿时害怕起来，我忙问他我奶奶要什么,他说啥子都不要。一周后我回家再问他,奶奶走没有呀?他说走几天了,那几日他清醒了许多,我还亲身为他理了发,我当时就预感这是最后一次为他理发了......

 一年了,从去年正月初五起,父亲就和死神较量着,我们一次次用精力与金钱与死神进行着拉锯战。他信心十足,我们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我通过他的描述,知道了鬼魂的模样。他半夜发病时，我搂他在怀中,他的描述更是让我毛骨悚然,背心发凉,他与鬼怪的打斗中常让我选择路线.我只能瞎指挥,因为我根本看不见那些东西......最终我们赢了,父亲又可以在龙门子外高声讲故事了,一天能吃四五个蛋,甚至坐在家里,从龙门上瞅一眼,就知道我的车回来了,我还未停好车,他已早到大门外等候了。我们都高兴了,相信父亲还能活六七年的预言。

 没想到世界末日的那天,对他来说,真是末日！一早想起床的他发现了胳膊居然不能动了。他从此不想吃药,说是医不好的,慢慢地他失去了信心,每次在我耳边说:"老后儿,没眼了！".我总是说春天要来了,天气好了就背你出去晒太阳。
    

他还是没有等到春天,入葬的那天,刚好打春.那天的太阳透过晨雾,在田野里象一面镜子,不红,象日本人旗子上的那样,一点都不晃眼。
全村寨的人都来送葬了。我们不象在送葬,倒像在田野中散步,后面的孙辈们更是说起了笑话。我和我的哥哥们,在吹手的唢哪声中开始还觉得神情伤悲,可过了几个村庄后,心情也不像开始时那么沉重了，大哥端灵,二哥捧像,我打灵幡.就这么走着.....

父亲走了,比他的父亲多活了六年，这对于他很满足! 他是个真真的智者,明白生死的意义：生时活得平平淡淡,走时走得明明白白。他让我感动,为了早解脱,身体已腐烂,他都不对我们说起,每次问起为什么要呻吟时,都说没有什么地方痛......直到为他净身更衣时,我才知道真象!

 一辈子为儿为女操劳的父亲,就这么走了,在母亲喂他水的时候,悄悄走了,没有一个儿女在他的身边。每个都是接到电话才往家赶的。其实你来与我告别时,我是有感应的,那夜我的呼吸老是吸不满,蹩得慌,在客厅里站起来做护胸运动，也不好转。五姐,四姐还有三姐在你回光返照时,却认为你缓过来了,那晚还夸你是最美的。第二日再见到时,就是再也唤不醒的父亲的了.....

     父亲一路走好!梦里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