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爱情:卡门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6-18
霁溪 | 著

一种空谷盛开烈焰之花却无需世界呼应的挑逗。一种暴风雨般猛烈而无拘束的人际关系。一种不为目的且毫无理智的情感投入。一种生活的调味品,而非主菜。一种清醒,终其一生义无反顾的流浪。

一种不管是美洲菜地中还是丛林马背上长厢厮守的小日子。一种任凭对方风雨无常自己仍旧风雨无阻的信任。一种甘愿为对方、也要求对方为自己受尽贞操的承诺。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一本书下来,卡门换了很多套衣服。她是在街道上以满是破洞的白色丝袜和艳红色皮鞋闯进约瑟心里的女孩,是在江边套着缟素的长袍逐渐和讲述者套上近乎的女郎,是英国军官身边披金戴银游刃有余的情妇,是马背上拿刀拿枪和强盗们混迹天涯的同伙。但是,卡门还是卡门。不管她伪装出多少口音、编出多少故事,不管她曾经将芳心许诺给了多少男人、是谁还在自称她的“罗姆”,她永远都是她自己的卡门。就如同她死前说的那句话,“作为我的罗姆,你有权杀死你的罗密,但是卡门是永远自由的。她生来是加里,死了也是加里。”

自由这个词不能太过于贴切。在她身上,我们看不到什么不是自由的。什么时候挑逗、向谁挑逗是自由的,逃离法律是自由的,开始或结束一段感情是自由的,就连选择生死都是自由的。这个吉塔纳精灵就像她的民族那样天生天养,来到这世上便狂艳地走一遭,死时也没有后悔的悼念。

她与约瑟最初的挑逗或许仅是出于一种习惯。那白丝袜、红皮鞋、火红缎带、金合欢花,像是在卯足了劲展现给大街上所有人看,实则只是一种习惯。即使满大街所有人都在给她鼓掌,她也不会稀罕。这就像是卡门的一种使命、任务:想要挑逗谁,就去挑逗谁,并且发誓一定能将那人搞到手。想来,呆头呆脑的约瑟可能只是卡门的一个任务清单中的一项。仅仅是因为他没有附和众人对卡门的赞美,卡门就下定了决心要征服这块硬骨头。

征服了之后呢?就像是蒙古的军队横扫欧亚大陆却没能留下遗迹那样,卡门稀罕的只是征服的快感。当一个猎物逐渐开始要求她服帖、要求她顾家的时候,她便闪开了,前去追寻下一个猎物。卡门就像草原上腾起的火焰,燃烧的时候壮丽如凤凰涅槃,烧尽了后便在心里留了满面疮痍。但是火苗才不管这些呢。

她曾经安慰约瑟——你在我生活中多重要啊,你看,只有你一个人能让我成为“情人”。这个词是多么有魔力啊!对于卡门来说,罗姆罗密意味着绑定,意味着她一生都在躲避的生活。而情人意味着无尽的嬉戏、无尽的没有责任的快乐。在她的字典中,这样的角色是最高的奖赏。多可惜啊,约瑟将其看作一种侮辱。

同样,法律对她是另一个玩具。可以模仿蹩脚的乡音贿赂看守员而逃脱,可以将锉刀藏进面包中而拯救狱中同伙,可以和军医厮混而救出罗姆,可以把傻傻的英国人迷得神魂颠倒最后却倒打一耙。有时甚至会怀疑,卡门和独眼龙加西亚的长厢厮守、不离不弃地为他想越狱的方法,是否仅仅是因为越狱本身所带来的快感。她知道这样疯狂的无拘无束会带来什么——“走路的狗不会饿死”——但是,在“过狗一般的生活”和“走投无路只能去死”之间,她定然会选择前者。她会高歌着吃着讨来的食物、蜗居在洞穴内,并将其标榜为自己的荣耀。也许对她来说,这就是战斗的荣誉勋章。

不过,当她面临失去自由与死亡这两个选择的时候,她选择了后者。当她的未来只有被束缚的人生的时候,不如结束了它。卡门在临终前的话相当感人肺腑:

也就是这时,我一下开始敬畏卡门。她不是单纯的社会小妞,喜欢将男人耍的团团转后却在危机出现时撒娇要抱抱。从最开始,她就将自己的处境想得极为清醒而透彻。她无数次劝诫约瑟,“我是魔鬼”、“爱上我会给你娶个木腿寡妇”、“你和我是不可能成为罗姆和罗密的”。她虽是不愿放弃自己这样风流而居无定所的生活,却一直在告诫约瑟——她认定了这个男人和她不是同样的浪荡子——要远离她。从这方面考虑,卡门应该是在最初就知道自己的性格会让自己独身一辈子。做出选择后,她便义无反顾,即使面对死亡也不让步自己的底线。

因此,她知道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很多时候,那是一种获取金钱、帮助达成自己目的的手段,而非倾心相付的执着。我相信她对于约瑟是动情了的,不然不会一次次地忍耐住了他的妒火中烧。但是,所有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为什么她不想继续伪装了呢?我想,她真的是没有别的选择了。死前最后一次做法事的时候,她吟诵着悲伤的歌,应当也就是那时想明白自己只有一死。她不爱约瑟了,心中只有厌恶;面对这样的人,所有的伪装都是在浪费生命。她可能也是想明白了自己这一次,哪怕是凭借着吉普赛人的智商,也逃不走了。约瑟现在如此猖獗,不论是走到哪里都会被找回来的。况且,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内心。全本书中,她无数次对约瑟讲,“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走吧”,每次都是在看清他对于忠贞的要求后讲出的真心话。但是,每次她又回到了约瑟的身边。即使她自己不愿承认,但是似乎也能看出,卡门的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于是她恨她自己,让自己爱上了约瑟。除了她不能移除约瑟对她痴狂般的爱恋以外,她甚至都不能回到从前对爱情拿得起放得下的卡门。她变得有些拖泥带水了。或许,卡门也开始厌恶这样迁就别人的自己。

于是,所有的警戒聚集成一股洪流,在她唱完歌后,便知自己只能死在约瑟的枪下。她是如此清醒地遇见并选择了自己的死亡;这是很高境界的一种对于自由的追求。卡门的清醒与她的红裙看起来是那样不调和。

这样的不调和,或许将卡门和其他吉普赛人区别开来了。讲述者从最开始就写到,卡门看上去与其他头发油腻面容丑陋的吉普赛人长得不一样。她很俊秀,脸上写满了挑逗。读完故事后能看见,当别的吉普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时候,卡门就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终点。她不害怕;她这辈子应当是没有怕过什么东西。

卡门本应是一生流浪的。但是,她却在无意间闯进别人生活的同时,被一些约瑟身上的东西沾染了。她的死可以说也是在试图保全自己的贞洁——一种忠诚于自己底限的贞洁。

这个可怜的男人,他与卡门的爱情悲剧从全书最开始就埋下了伏笔。在约瑟的死刑前夕,他对讲述者摆脱的两件事情中,一个是给卡门办一台弥撒,另一个是将自己的死讯转达给家里的老母亲,“一位善良的太太。” 光是这两件事情,便能看出他和卡门之间的天壤之别。

卡门不稀罕弥撒。我想,若是有一个神父从她身边经过,她一样会照常挑逗、取笑这个糟老头子。吉普赛人信仰宗教不是因为文化归属感,更多可能只是因为这样更好打进当地社交圈子、从而以后好说话好办事。就像笔者评论道的那样,“依靠他人轻信生活的人,自己怎么可能迷信呢?” 但是,约瑟不一样。他曾经是一个呆头呆脑的巴斯克人,总是想找点事情做。这事情可区别于卡门的四处留情——约瑟喜欢做苦力,喜欢做手艺,喜欢看见自己被岗位需要。即使最后成为强盗,他也一直认定自己是因为走投无路,因为这样的江洋大盗生活能够将自己和卡门绑定在一起、从而显得“更酷”。正因如此正派的心理,所以约翰在最后看见神父的时候,能够瞬间因敬畏而匍匐在地,却又因耻辱说不出话来。即使没有卡门的掺合,他的心中已经硝烟四起了:因为爱情而走投无路地选择了大盗的生涯,因为大盗生涯而厌恶自己,因为未能报答的爱情而痛苦并去杀人,因为杀人继续厌恶自己。想要与神父坦白,却又无颜面对这样一份神圣。即使他不被绞死,很快,也将会死于自己的纠结。

雪上加霜的是他对于理想伴侣的看法。他会认为对于女性最高的赞美就是称其为妻子,和她——并且只和她——一起浪迹天涯海角而不分离,对她的要求百依百顺(即使和自己的价值观完全相反),最好能够忍耐自己的暴脾气,还能给自己带来每日的新鲜感。

因为这份对于新鲜感的追求,他能够在屡次对卡门失望的时候仍旧执念于斯。对于约翰来说,那打中他的金银花是一剂魔咒,从此将他和这个放荡不羁的女性绑定在了一起。卡门的所有事情都让他惊奇;如此般的不羁是他,这个老实的巴斯克人,不曾有机会见到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他对于伴侣有着妻子般的要求,才导致了这一场悲剧。看看他讲到约翰·玛丽亚的妻子时的神情吧!“那是个美丽的姑娘,乖巧,朴实,性格温和,从不说一句下流话,而且对他忠心耿耿!” 如果有男人对我打骂相加,我一定会拳打脚踢,最不济也是抄起家伙甩掉这个下三滥。但是约瑟非但没有讲出这样的话,还用“忠心耿耿” 这样一个对于此事过于褒义的词来评价这位女性,我们对于约瑟的心理也就能略知一二。

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时,我们便能看出约翰的大男子主义心态。他想要一个对自己鞠躬尽瘁的伴侣,跟在身边就如同携带了一个妈妈,“善良的太太”;同时却又能给自己提供新鲜的刺激。这就像是将卡门的灵魂装在他妈妈的身体里——这必将撑破那副可怜的皮囊。能够看出,约瑟心态之纠结的根本就来源于他爱情观的纠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是人人皆知的道理,他却用了一生也没有想明白。一直到死,还想着要拯救卡门于苦海。殊不知,卡门从未浸湿过自己的脚踝呢!

也是因为这件事情,我一直无法同情约翰。他的确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但是,一部分的施害者或许就是他自己内心的纠结。就像很多男人一样,他爱上的也是一个长得像卡门的幻影,它拥有卡门的皮囊和自己构想出来的顺从灵魂。约瑟将这样的幻影强加在真实完整的卡门身上,于是当他看见卡门继续四处挑逗的时候,他便崩溃了,开始逐一地枪杀情夫们。

多么可悲啊,他幻想着改变卡门。

或许他至死都没有想明白,他一直执念的卡门身上的新鲜感,就是深深扎根于她的自由、清醒、放荡不羁。然而,约瑟却幻想着恋爱后卡门能够成为自己身后娇小的女士、能够改变之前的“恶习”。他爱了一辈子卡门的皮囊,却在触及她灵魂的一刻,因为怯弱而退缩了。他尚不是一个勇敢的征服者,便不能接受这样开放前卫的一颗心。因为畏惧,所以强暴,也因而显得更加可悲。

约瑟并不是在最后才认识到卡门的内心。从一开始,卡门便常常告诫他——远离我,我是魔鬼。但是约瑟一直将其当作玩笑话去听。即使到了卡门死前,他还在希望卡门能够害怕、能够像他求饶。他是该多么不了解真实的卡门,才会有这样的奢望啊!同样,他甚至都到了卡门死去后,才开始愤怒地大叫,“这个女人真的是魔鬼。” 但是他仍旧在卡门坟墓上摆放了一个十字架,所以,他应当还是没有了解卡门。多么稀里糊涂地混过了一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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