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昆明雨季读《昆明的雨》

如题所述

第1个回答  2022-07-16
文|古道常        

入伏至今,昆明极冷,终日十五度上下。

四季如春,一雨成冬。

我起初不喜欢这雨。求学时是因为没有一双可以涉水的鞋。如今鞋儿不愁,却仍欢喜不起来。阴阴郁郁的天,偶尔恶作剧似的当头浇下一阵雨,尤其恰逢爱车刚洗得漆明毂净,污泥四溅之下心情也便随天气去了。没有热到疯狂的夏天,像一场没有一起打过架的友情,像一段没有彼此吵过架的爱情。人,果真是难以满足的动物。

近日再次翻阅汪曾祺老先生的《人间草木》便直奔《昆明的雨》一篇而去了,系汪老离昆四十年所作,头尾两句“我想念昆明的雨”,让人不胜唏嘘。

读汪老的文章,总是有个感觉,那就是不管你多大,都仿佛白活了。往事如烟过,故物能有几件挂怀?而无论多么细微的事物,汪老皆能历历付笔端,读来如临其境,妙趣横生。世间有春秋苏秦走马观碑、三国张松过目不忘之能力者,当属确有其人还是世人附会,不得而知。汪老大概不属此类,只是对这世间用情其深而已,甚至是逃难在抗战时期日军不时轰炸下的昆明故城。汪老四十年后回忆起昆明的雨,不可谓不情真意切。他记忆中的雨季,昆明人家门头喜悬空倒挂一片仙人掌以避邪,雨季菌子极多,有中看不中吃的鸡油菌,中吃不中看的干巴菌,雨季里有卖杨梅苗族女孩儿娇娇的呦唤,雨季里有香气馥郁使人心软软的缅桂花,雨季里的莲花池一酒肆中有几只鸡,金鸡独立一动不动。让我最为感慨的是,彼时一碗红烧鸡枞与一碗黄焖鸡等价,如今已不知翻了几倍。

《人间草木》的腰封里称汪老乃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且不论是否最后,但读过其文之人便知纯粹二字决计不假。他从灵魂中热爱着世间风物之纯洁,生活情调之粹美。但其文并非连篇累牍的心灵鸡汤,他只是将他所感知的一切的美好尽数呈现于世人眼前,不动声色却如春雨润物,还自谦为“人间送小温”,足见大师风范。他称恩师沈从文为“星斗其文,赤子其人”,二人也算是名师出高徒之典范了。

如今又逢昆明雨季,大学四年年年大旱,鲜有雨下。只是毕业两年雨季重返春城。试着像汪老一样体味这 “明亮的、丰满的、使人动情的” 雨季后,才与之冰释前嫌甚至玩得甚欢。昆明的雨频繁却不连续,丰满而颇具柔情,恰恰因为这不连续,使得这雨是可以躲避的。

这躲避,非“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与你躲过雨的屋檐”,而是循孙子所言,“避其锐气,击其惰归”,不假屋楣,无需滞行,两年经验略加总结得一技能。欲练就此技,必仰观云势,俯察风向,摸清规律,辅以极速,方能奏效。凡是降雨,雨头必有一过度地带,数公里至百公里不等,向行则雨渐强,反之渐弱。而昆明雨头极窄,连所谓“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宽度都达不到,有时一河东西、一路南北都能分为干湿各半,晴雨同天,分为明朗。正暗合“孤阴不生,独阳不长”之理。因此,只需抬头观云,大体避开那黑云压城的一小片及其行途道路即可,此其一。夏秋间降雨,因避开了昆明准静止锋的影响,多为小片区冷锋过境,冷锋为锋后降雨,所在之地体感较热则锋面未至,宜急速顺风而逃,逆风则不可开步。若此时骤雨初歇,切不可兰舟催发,顺风急追,用亲身经历作后事之师,追上雨帘也是常有的事,就只能无语凝噎,此其二。

以上两点只是笑谈,如果不能够应验,直当我胡言,不知当年汪老可曾有此避雨心得。其实苍天之事,世人岂能易料?避无可避处,才使舌得尝五味,耳得闻五音,心得感五情,才有了生活。

拜雨季所赐,端午后成了吃货们的嘉年华。一夜雨水,几声炸雷,漫山遍野的菌子就瞧瞧地冒出了地面。什么是牛肝,哪个叫羊肚,你找到了见手青,我采到了黄赖头……听名字都新鲜极了,恰如它们新鲜的口感,每一种都色香味俱全,风味独特,都是国宴等级的山珍。最有趣的是,昆明人可能是因为爱菌太甚,还把这名字儿化了,昵称为“菌儿”,而且说得飞快,听起来就成了“节儿”,每每听来都带着点小俏皮。这一切, 仍同汪老所说无异,只是价格如前文所叙,不可同日而语了。

就在引起汪老淡淡乡愁的莲花池,秀竹掩映间有一间叫“听雨”的小阁楼,可惜无缘在其中听雨打残荷。倒是满园丝丝缕缕的桂花香,让人精神一振。走在雨季的昆明,随时会有这样的一振,回家时的盘龙江边,工作时的窗台外边,那随风潜入的桂花香,像一个吐气如兰的神秘姑娘,若即若离,不知七十年前的桂花香是否比如今更为浓郁。

能于喧闹处开辟一隅清净,在乱世里自守三分安宁,这就是大师的情怀。多年后,但愿我们也能坦然寻觅记忆中的甜美风物,幸福其实也就这么简单。

相关了解……

你可能感兴趣的内容

本站内容来自于网友发表,不代表本站立场,仅表示其个人看法,不对其真实性、正确性、有效性作任何的担保
相关事宜请发邮件给我们
© 非常风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