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西方税收能力逐步落后于福利体系

　　为什么西方国家税收能力会逐步落后于福利体系发展的需求？
　　从比较的视角来看，并不是所有当代西方国家都陷入了高赤字的泥沼，在高赤字国家中，政府负债的程度也高低不等，目前欧盟国家所有政府负债总额占欧盟全部GDP的比重预计仅为35%左右。问题是，为什么有些国家陷入泥沼，而另外一些国家则相对境况较好。以欧盟国家为例，南欧诸国包括希腊、爱尔兰、意大利、西班牙面临较为严重的赤字困扰，而德国、荷兰以及部分北欧国家所面临的问题则相对较弱，这些国家的财税收入能力下降的幅度要小于前者。
　　从大的方面来说，这种局面的形成，与不平衡的国际收支体系紧密相关。以欧盟为例，高赤字国家大多是长期处于国际贸易逆差的国家，而德国、荷兰这类以出口工业和实业为主的国家，经济运行状况良好，长期处于贸易顺差的优势，保持了相对较高的财税增长。这也不难理解，在欧盟国家中，越是那些贸易和实业经济比重较低的国家，同时也是金融经济和虚拟经济比重较高的地区，金融经济放松监管、加强流动性、刺激投资的内在要求助长了国家税收能力的滑坡。事实上，从整体来看，这一因素对西方国家的影响远远不止于高赤字国家。我们从前文可知，在过去将近20年的时间里，整个西方世界的政府税收能力出现了普遍下降。在这一现象的背后，其税收结构主要呈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也可以理解为导致税收能力下降的几个最直接的原因：
　　第一，针对高收入群体的税率普遍下降。
　　金融解放运动增加了资本投资收益，社会贫富差距普遍拉大，财富向更少数人集中，但是针对高收入群体的征税，无论就其税率还是征收规模都没有跟上其收入增长的趋势。相反，对最高收入群体的征税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普遍下降。
　　在国际上，衡量高收入群体征税水平的指标是最高个人所得税率（Top Personal Income Tax rates-PIT），也称"最高边际税率"（ Top Marginal Tax rates），即在累进税制结构中针对最高一级的税率。1980年代以前，70-80%的最高个人所得税率在西方发达国家并不罕见。从80年代初开始，随着经济自由主义思潮的兴起，为刺激经济增长，低税率、扁平化税制受到了各国青睐，美、英两国是这一潮流的主要引领者。里根政府为拉动停滞的经济，在其执政期间将美国的最高个人所得税率从70%一度下调到28%；英国撒切尔政府在其执政期间将最高个人所得税率从83%降到40%。此后，西方国家普遍调低了最高税率，掀起了一轮减税浪潮。虽然主要发达国家的平均税率随收入增长也在慢慢增加，但整个税制结构"扁平化"的趋势并未改变，税收体系的再分配功能较1980年之前大为减弱。从欧盟针对27个成员国"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的统计来看（图9），1995年至2011年，PIT经历了持续的下降过程，OECD的数据显示了同样的趋势，1987到2010年，OECD国家平均最高个人所得税率平均下降11%。
　　第二，企业所得税普遍下调。
　　除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持续下调以外，西方国家同时也普遍下调了企业所得税。如下图10所示，从1990年代初期开始，欧盟国家就开启了持续下调企业所得税的趋势，通过下调企业所得税刺激经济的做法，最先出现在中东欧国家，此后所有欧盟成员国都不约而同地采取了类似措施。虽然2005-2008年出现了缓和的趋势，其中非金融部门的企业所得税率有一定程度的提高，但全部企业所得税仍在下降。另据OECD的数据，2007年OECD国家平均企业所得税为28%，相比较于1980年代平均40%的水平，降幅十分明显。由于资本的流动性远超劳动力的流动性，因此对资本性收入（Capital income）的税率的降幅通常大大低于劳动性收入（Labor income）税率的降幅，各经济体往往通过降低企业所得税率的方式，保持与他国的竞争地位，吸引资本金。拥有资本和企业的个人在这一过程中明显受益，但国家的税收能力则受到消极影响。
　　第三，不能合理增加税种和扩大税基。
　　现有西方国家的税种和税基是按照传统工业体系建立起来的，经济危机使一些传统的税收结构受到影响，这是导致发达国家政府税收能力滑坡的一项重要原因。但长期以来，针对各种新型经济交易的税收结构，尤其近10余年来产生的新型金融工具和交易模式的新税种，并没有建立起来，这与其说是一个能力问题，不如说是一个政治意愿的问题。在今天的西方发达国家，对税制"动刀"，包括扩大税种和税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政策问题，而是一个在国内、国际层面都充满着博弈的政治过程。
　　以金融交易税为例，虽然多数西方发达国家的社会舆论普遍呼吁对金融交易征税，作为解决赤字问题的一项重要举措，也得到了一些国家领导人的支持（法国和德国），但是由于国家金融机构的中心主要在美英两国，因此在国际层面英、美两国一直在阻挠这项行动。目前，欧盟国家正在积极酝酿征收金融交易税，意大利已经公布了要对部分金融交易征税，法国也通过了一项旨在支持金融交易税的立法，欧盟正在进行酝酿到2014年之前实现每1000欧元的金融交易征收10欧元的交易税，预计每年可以为欧盟国家增加约600亿欧元的税收，但英国正在极力阻挠这项计划的实施。与此同时，西方金融届也展开了强力的游说攻势，这其中以英、美金融业的游说为巨。
　　不能对最高收入群体增税，也不能向企业增税，进一步扩大税基又不会一蹴而就，那么面临财政危机，该怎么办？目前，欧盟各国普遍选择向普通消费者增税。从2008年危机爆发以来，欧洲各国普遍提高了商品增值税（VAT），这是一项由消费者按商品价格固定比重缴纳的税。除此之外，在当前经济环境下，大多数欧盟国家为寻求新的预算收入来源和经济刺激资金来源，只好在现有的税基中将目光投向高收入级次，提高个人所得税最高税率。从2010年开始，希腊将本国PIT提高了5个百分点，英国从将PIT从40%提高到50%，2011年，包括西班牙、法国、意大利、卢森堡、葡萄牙和芬兰在内的六个欧元区国家，也在不同程度上提高了本国的PIT税率。尤其是法国和意大利，在社会压力下，明确提出将提高针对高收入群体的纳税作为巩固财政、削减赤字的一项举措，法国针对年收入超过30万欧元的个人征收特别税，意大利对年收入超过50万欧元的个人征收类似的额外税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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