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是因何而死?

如题所述

车裂嫪毐刚过两天,秦王政接到廷尉李斯的奏简,上列嫪毐叛事中众叛党的定罪等级,嬴政看了,一律批准。在冬至那一天,计共车裂卫尉伯竭、左戈、仲竭、中大夫令季齐等二十人;砍头者,有嫪毐的门客、舍人、宫友亲戚共七百多人;给秦室宗庙供役为奴者一千多人;三十余家和嫪毐往来官员之三族,共六千多人,全部坑埋之;凡和嫪毐有细事株连者,从咸阳城中迁出四千余户,命他们住到汉中地区的房陵县,派兵看守,沦为农奴,只管耕种,所得粮食,全交官府。

住在棫阳宫中的赵太后,这一回可是认认真真的守起寡来。论年龄,她是个刚刚四十挂零的人,脸俊身腴,比年轻时还好看。就是自嫪毐叛后,面容日渐憔悴,一肚子闷气没地方发放。自嫪毐伏法后,秦王派了些军队到宫外驻扎,也不理会她这个太后。

棫阳官檐上的铃铎也如秦宫中的铃铎一样,风来即响,敲碎了多少怨女的孤怀?而这个女中之主的赵太后,以前从不注意这铎声,总以为它就是为了吓燕雀儿才挂上去的。今日她听见这铎声,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好似是一种动人而又清心寡欲的金韵,听了它以后,令人神往……

嫪毐被处死,赵太后并不以为然,虽然和他通奸有子,但是她没有爱过嫪毐,她以为他是一头驴,驴也不是一头好驴,是一头什么也不懂的笨驴。和他生下的二子呢,也不是什么有出息的种儿。说摔死,就摔死吧,死了心净,以后丢人还少些。多少夜晚,梦后沉思,余泪冰枕,枉称太后之名,实无人伦真爱。她呀,即有娇媚之态,也只能低视浮烟,仰视暮色,去受她那和霜伴月的清苦……

忽有一夜,窗外腊雪潇潇,寒风隐隐。她独自拥衾而眠,灯中的膏火,先是越着越旺,后是越来越暗。她想到自己的命运,也如那一灯膏火。前半生,献媚逞娇,随着吕不韦的手儿转,叫她干啥她干啥,叫她丢人她丢人,叫她现眼她现眼。她也曾爱过吕不韦,谁知道吕不韦为了他个人的高官厚禄,在她的爱火中跳出去,丢下她,以至于她身败名裂,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宫女。赵太后梦见了五牛分尸的嫪毐,他浑身是血,张着驴口,口吐人言:“太后,给我儿子!”她忙忙躲向屏风之后,嫪毐紧追。她穿行槭阳宫中的地道中,忽见那被摔死的二子,从地中冒出来,一人抱住她一条大腿,口中都喊“妈!”嫪毐哈哈大笑,那笑声和叫声混在一起,赵太后一梦惊醒,满头是汗,瞅瞅灯中的膏火,只有几点红星儿闪忽,泪水湿透了被边儿。她听了听外面,方敲三更之梆……而那檐铎呢,在雪风中又作小吼,似是窥见了她的梦境,向屋中的她,发出了怪语……

次日,秦宫中来了一个黄门,向赵太后宣秦王之谕道:“大王有命,太后只宜在此安分守己,如再有事,请自裁。”

赵太后点点头,表示领谕。但在那黄门走时,她却央告道:“我在宫中时,也认得你,对你还不错吧?我今托你一件事:你回宫后,到吕相国府,说说我如今这个凄凉景况,求他来一趟,我有话说。不过不能叫大王知道,你办了此事,我永世也不忘你好处。”

那个黄门很老实,见到赵太后那情景,心中也觉酸楚,便回答道:“我一定给太后捎这个信,吕相国来不来,却不关小人的事。”说完走了。

从那以后,赵太后天天盼吕不韦来,可是吕不韦成了吕不为了,什么事也不敢做。那个黄门认认真真给赵太后捎了信,可是吕不韦说:“你看看如今是什么天色?你还敢到我府中给赵太后捎信儿?缪毒死时,我没去看,你可看见?岂不惨哉?本相国和赵太后什么瓜葛也没有,她和嫪毐私通,本相国并不知道,你回到宫里不要说三道四!”

那个黄门笑道:“相国去不去不干小人的事,相国把嫪毐进给赵太后,害了太后。如今你又说不知道,这点事,谁不知道?就凭你这份良心啊,相国,你也不比嫪毐好些!”

吕不韦把大眼珠子一白,瞪道:“你胡说什么?”

那个黄门笑道:“我看呀,会不会使五牛裂你,只有天知道。你的结局还是去问天吧!”

那个黄门说完走了,吕不韦心中害怕,又派人把那个黄门追回,送给他二十锭黄金。那个黄门撇撇嘴道:“相国,你的黄金太多了,已经买得秦国天下大乱了,我可不敢再要,你留着自己将来用吧!这黄金一锭顶一百锭用。如今嘛,你放心,我不会像赵高那样告发你。”说完走了。

吕不韦在坐席上,呆呆地立着,两只眼紧闭。

自从嫪毐被处死以后,吕不韦减食废寝,坐在书房中,懒见宾客,怕听外面官卫军的喊叫声,一夕数惊,家人亦惶惶不安。这时他还有门客四千多人,吃他、喝他,事到临头都劝他道:“没事。”有的人说:“相国与先王情深似海,秦王怎能转眼就背盟呢?”

秦王政果然不动声色。九年年底,吕不韦入朝会见了一次嬴政。嬴政瞅着他,嘻地一笑问:“相国,你的病好了?”

吕不韦声音又哑又细道:“臣已能下床,特来向我王谢罪。当日我以为嫪毐已宫过,没亲自验看,被那小人哄了……”

嬴政摇头笑道:“相国不要旧事重提,只说说今年的事吧!嫪毐征成虫乔回来时,我们议起嫪毐这个人有没有学识,本王曾说‘嫪毐乃是仲父荐往后宫的,他是个怎样的人,仲父比本王清楚。’从那以后你就病了。其实你有心病。仲父,民间人说‘使心用心,用到自身。’此其谓也。本王不处治仲父,仲父也莫再欺哄本王。本王不忘邯郸颠沛之事,若无仲父,母后之事难料,也没有我的今天!仲父请回家休息吧!”

吕不韦一回到相国府后堂。脸如姜黄,泪如雨下。姬妾一通热问:“相国,相国,怎么了?怎么了?”

吕不韦只是摇头说:“不要问,不要问,我自己造的孽,我自己知道。”

新年来到,相国府中冷冷清清,不似往年,门前一片肃静。虽然贵为相国,却无一个朝臣前来贺拜。

那四千多门客、舍人们还是不错,秦王政十年大年初一那天,大家一哄把吕不韦拥到大厅上。四千多人站了满院,都齐齐跪下,给吕不韦三叩头。吕不韦笑了一笑说:“好,好,好,这年嘛,你们好好地过,我陪你们这一会儿就得了。”

年初一下午,一个足智多谋的门客向吕不韦献计道:“相国何不辞职回河南封地享福,秦王没有相国在眼前,也就把事给忘了。再过几年,秦王想起相国对他的大恩,或许还会召你回咸阳。”

吕不韦摇头道:“辞职我不干,让他免我的职,落个不孝之名。”

又有一个门客单独面见吕不韦,献计道:“何不聘刺客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暴君?”

吕不韦攥住那个门客的双手哭道:“我怎么能收买人刺杀他呢?我还是舍不得他呀!”

众门客献计不成,只好到背后嘀咕去了。

廷尉李斯是个本分的人,对于嫪毐他下得了手,对于恩人吕不韦,却还是礼敬如前。嫪毐被处死后,他向秦王政建议:“相国虽处事有碍国法,但对先王和大王忠心不二。从嫪毐之事,可看出相国惧祸而自保,大王宜宽待之。”秦王政颔首不语。李斯又亲到相府安慰吕不韦道:“相国要善保贵体,大王处我已劝阻过,决不会对相国用刑,大王并未忘旧恩。”吕不韦听了,才略有些安心。

为赵太后给吕不韦送信的那个黄门名叫芮进,是赵高的干儿子,很会做事,八面见光,从来不得罪人。芮进在顶撞了吕不韦以后,心中十分同情赵太后。年前,他抽个空子又骑马到雍水槭阳宫,向赵太后说了吕不韦的情形,又劝赵太后道:“太后,大王盛怒之时,顾不了母子情分。到头来,大王还是会想念母后的。吕不韦兴旺不了几天,等到报应那一天,太后的气也就消了。”

赵太后哭道:“天下的创业男子,没有几个是真爱女人的。他用着你时,叩头下跪,不用了,翻脸不认。做女人的,命没有几个好的。”

芮进道:“哎!世上事就是这个样,‘抛石向天头,小心自己头’。抛长了,砸着自己。太后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赵太后沉思了一会儿道:“芮进,你回到宫里,见着太王太后说,让她在大王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太王太后便是华阳夫人,芮进回宫后到升龙阁,向她说了赵太后要孟况去做伴儿的话。阳华夫人听了,叹息道:“赵太后年轻时就是这样,做事轻率,不稳重,以致如今害了自己。”说完,写了一个手简,对芮进说:“你去交给秦王,不能瞒着他做事。看我的老面子上,他总还是不会违我之意的!”

芮进找着秦王近侍的黄门,把华阳夫人的书简递上,秦王看完了道:“既然太王太后求情,我也不好伤她面子,这样,我再派几十个宫女前去服侍太后,只是太后也要自省,日后若再为恶,我定不饶。”

近侍黄门把秦王政的话转告芮进,芮进赶忙告诉太后,赵太后心中欢喜,十分感谢芮进。

秦王政九年底,吕不韦多次受门客、舍人以至于秦王的安慰,以为没事了,又放心过着日子。秦王政十年过年,吕不韦府外虽然冷落,家中却过得热闹。大年初一,四千多门客、舍人一齐给吕不韦跪下叩了头以后,吕不韦又来了精神。有几个门客向他献计,他不纳,自己却想了个妙计。这条妙计,从大年初一直想到正月二十五。在二十五日中夜,他忽地起身,把被子拱了个大翻白儿,一拍他最喜爱的小妾王美人道:“美人,美人,你醒醒!”

王美人睁开一只美人眼,问他:“相国,天才半夜,醒那么早,明天白天又困得睁不开眼!”

吕不韦又拍了她一下道:“美人,我有计了。”

王美人闭着眼笑道:“你肚子里尽是计,人家姜太公是三步一计,你是一步三计。我说你不要想那些什么诡计,老实呆着吧。”

吕不韦道:“这次可真是好计啊,肯定管用。”

王美人还是闭着眼道:“管用?嫪毐这个大阴人怎么还让人家看穿了?”

吕不韦道:“那是他自己有心没肺,喝了酒,吹大话,养了孩子又留着,风声一急,他又造反。我的计再管用,也让他给我颠打得露了馅儿了!”

王美人问:“到底又想出了什么计?”

吕不韦道:“我从几千女子中选出你来,你是美中之美,锦上添花,你口是馨口,心是松心,淡雅如云,鲜明似日,是不是?”

王美人忽地起来,问吕不韦:“你一给谁戴高帽,谁就要倒血霉。你这样夸我,准是要祸害我。”

吕不韦道:“我不祸害你,我叫你去享福。”

王美人问:“你叫我到哪儿去享福?你们家这个福,我还不够享?我说你可别学嫪毐为人,朝三暮四!”

吕不韦笑道:“不是,我把你送给一个比我好得多的人,比跟着我强一万倍。”

王美人问:“这个人是谁?”

吕不韦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再搭上右手的食指,比了一个“女”字道:“就是当中有个女字儿的!”

王美人问:“那是谁?”

吕不韦说:“当中带女字儿的是秦王嬴政,我的儿子。”

刚说了一句,窗外铜钟敲响。有一个侍女在窗户下叫道:“相国,相国,王廷黑夜派人来,命相国到前边接旨呢!”

吕不韦魂飞哈密国,穿了半天,才把衣袖穿到胳膊里。连声叫苦,哪知左衣袖穿到右胳膊上,只好又褪下来重穿,然后急忙走到前厅,宣旨的黄门,正是赵高。他见了吕不韦,沙哑着嗓子念旨道:“相国年事已高,不宜在咸阳供职,从即日起,立赴河南洛阳封地休假、待命。”

吕不韦听完秦王政的旨意,身子仿佛一下子就沉入了黑海。八极茫茫,何处是安守魂灵的太平之家?他跪着往前爬了一步,口中道:“赵山陵使,我有一事求你,烦你给我请旨,我要见大王一面,有话说。”听不见赵高的回答,抬头一看,赵高已经走下了厅阶。吕不韦高声叫着“赵山陵使,赵大黄门”,但是赵高头也没回地领着几个小黄门走了。

夜天上的群星似乎都在笑话那伏身不起的吕相国。要不,星辰为何都一闪一闪的,又像是在挤眼儿,又像是在撇嘴儿……

清晨,吕不韦到朝房外面等着嬴政临廷,他好见面。不料,一个传事的黄门出来宣谕:“王今抱恙,不能临廷,百官归家。”

那个传事的黄门直截了当地说:“吕相国,你难道真是不明白大王为何今日抱恙?你若不赴河南,他的病怕是也不会好了!”说完走了。

吕不韦骑马出了秦阳门,回头瞅着秦宫中的那巍峨的殿阁,哭丧着脸道:“赵政儿,赵政儿,你忘了邯郸旅舍了。你是谁的骨血?没有吕不韦,你难做秦王。”

吕不韦在秦阳门外立了大半天,直到日已夕矣,云已积矣,他才回到府中。带上七八个从人,云车两辆,一辆载王美人,一辆载他自己,趁天黑之前,匆匆地赶出咸阳城。家事尽托老家人吕锦管理,并说:“一定有人在大王面前说我的坏话,大王暂时疏远我,将来总会命我回来的。你在此好好地管理家事!”

吕锦道:“相国保重,老奴一定用心掌管,等待你回来欢聚。”

吕不韦恋着那富贵繁华的咸阳城,一路上,唉声叹气。王美人也不乐意走,回头对吕不韦说:“嗨!相国,大王叫咱们去河南,不是赶戍卒迁戍吗?”

吕不韦在车上晃荡着身子,黯然泪下道:“哎!机关算尽太聪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王美人又问他:“河南怎么样?”

吕不韦苦笑道:“那里深宅大院,尽够你住的。”

四只车轮,十六只马蹄,顺着咸阳古道,遥望着东方那如海的云山,走了。

嫪毐死了,吕不韦走了。秦廷中朝事惶惶。近日咸阳城中多有六国之客投到一些权贵门下,献计献策,为争为夺。其中有一个韩国的水利专家,名叫郑国。他到秦国王廷献殷勤,说什么:“若从云阳县西二十五里始至中山邸瓠口修一道渠,傍北山,东经洛地,三百多里可以灌溉农田几千公顷,利国之事,莫过于此。”

这本来是个好事,秦王政也信了,水渠的工程也开了。但有几个多嘴多舌、年纪已大的朝廷贵宰和王族老头儿,却凑齐了,跪着向秦王政启奏道:“韩人水工郑国,是个什么东西呀,他让我们修三百多里的大渠,耗费人工几十万,使秦国无暇再去夺他韩国的土地。这是故意削弱我们,若信了他的话,三年后,关东之地,将为诸侯所有了。”

其中有一个老头子是嬴政的皇叔,名叫寺駪,他向嬴政说道:“大王,六国之客,云集咸阳,挑唆生事。如不逐去,我国危矣!如今不只是一个水工郑国,贵官门下,此类多有之。他们把六国的饮食、宫室、衣饰、婚姻、礼乐之事带到秦国,秦国一旦学了他们,国威丧尽。这些人全都居心叵测,应该一律逐回国去,方保天下太平。”

秦王政被这几个老头子一嚷嚷,心中也觉不对劲,便宣言朝中的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中尉等官员,旨命他们在一个月内查清咸阳城中的六国之人,填写名册报上,并一律逐回国去,并通令各地方照此办理。

御史大夫等官员接旨后,先派人去抓那个监工修渠的郑国。不料他早已跑了,没抓住。接着又派屯卫军、各亭亭长、各里里正到处搜索六国在秦国存身之人。搜索的队伍,在咸阳城中,从东家出来,西家进去,吓鸡骂狗,敲盆子砸碗。见着面生可疑之人便问:“你是哪国人?啊!走,跟我们去一趟。”若有人不服,一条大索套上脖子,押到监狱中,便说:“这不是秦国人,是个间谍,该逐。”仅半月之间,就填了一抱又一抱的简册,要逐去的人,何止万千。咸阳震动,人心不安。

这一天,三个里正闯到李斯府中,大咧咧地往前厅上一坐,命令李斯的家人:“去,把李廷尉请出来,我们有话说。公事公办,官无大小。”

李斯走到前厅,心中有数,却问那三个里正:“你们三位来到敝府,所为何事?”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里正问李斯:“廷尉是哪国人?”

李斯道:“楚国人。”

他又问:“既是楚国人,为何还不迁走?”

李斯道:“大王无令,我向何方去?”

他又问:“逐客令下多日,廷尉不是不知道吧?”

李斯道:“每日伴随大王,却不曾听大王逐我。”

他说:“王法无亲,廷尉当在被逐之列。”

李斯说:“好,让我见过大王后再走。”

三个里正一齐说:“不必去见大王,你现在就可以卷行李,带上家小走吧!”

李斯又问他们:“限我几日?”

那个年轻的里正道:“紧限就在当日,宽限可以三日,但是你得交地皮钱。”

李斯问:“三天要多少钱?”

年轻的里正道:“每日一万,三日三万。”

李斯笑道:“好,好,我在这儿多年,破书乱几的,得收拾收拾,三天也差不多了,谢你们开恩。”

李斯当即命家人李乔付给这三个里正三万铜币。三个里正挟着钱,欢天喜地地走了。他们出了李斯的府门,一齐吐吐舌头笑了,说什么:“一个威风凛凛的李廷尉,在我们面前矮下了三四尺。”

次日,李斯便到勤政殿拜见秦王政,说:“大王,臣仅能见你这一面了,明日即回楚国。”

嬴政问:“这话从何说起?”

李斯道:“大王逐客令下后,臣也在被逐之列,昨日三个里正已当面逐臣。臣为向大王面辞,在咸阳逗留三日,他们向臣要了三万铜币,当即兑现,说是地皮钱。今天臣特来陛辞。”

嬴政作色道:“本王从没说逐你,真是匪夷所思。”

李斯道:“大王既下逐客令,臣乃客卿,被逐是应该的,不政令不行。”

嬴政道:“逐客令,是逐六国来秦国可疑之客人,非逐六国忠于秦国之客人。”

李斯道:“良莠并生,六国客人居秦者甚多,怎能一时分清谁贤谁愚?”

嬴政沉思道:“逐客令下时,并没和你商议。依你看,逐客令当否?”

李斯笑道:“臣有一语,未知大王听否?”

嬴政笑道:“廷尉有言,当倾听之。”

李斯在秦王政的右首,端首整衣道:“臣闻大王逐客令下,写成一简,现略陈大意。大王,多日来,臣听见满廷官员议论逐客之令,臣认为逐客令不合秦国国情。昔年,我秦国缪公求天下士以辅国,西请戌戎之士由余,东得楚宛人百里奚,又接来百里奚的朋友宋国的蹇叔。为此,晋国的丕豹、公孙支都投到秦国。此五个贤人,都不生于秦国,缪公用了他们的策略,吞并了二十个诸侯之国,称霸于西戎之地。秦孝公利用了商鞅的变法,移风易俗,人民才富足起来,国家才强盛起来。百姓守法,乐为国家出力,因而打败了楚、魏两国的劲旅,拓地千里,至今我秦国仍用商鞅之法。秦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罗九夷,制服楚王,鄢、郢震动。又东据成皋之险要处,割取肥沃,使六国合纵之策散漫无成,只得西向事秦,功业直到今日未失。秦昭王得范雎,听其计,废去穰侯,赶走叶阳,强公室之威,杜私属之门,蚕食诸侯,使秦国成王帝之业。缪公、孝公、惠王、昭王四君,都因为信了这些客卿的话,而成就了大功。那商鞅、张仪、范雎都是从其他诸侯国来到秦国的客人,却建立了于秦国有利的大功。由此可见,这样的客人,对秦国并没有负义亏损!如果以前的四君都闭门谢客,冷淡贤者而逐去,秦到如今也不会如此富强!今陛下广敛昆山之玉,口夸随和之宝,头垂明月之珠,身佩太阿之剑,仪举翠凤之旗,闻赏灵鼍之鼓,这种玉,这种宝,这种珠,这种剑,这种旗,这种鼓,都不产于秦国,而陛下却能用之、使之、悦之,为何?如果只有秦国出产的东西,陛下才用,那么夜光之璧不入秦国的宫室,犀象之器具不为秦人玩好,郑、卫两国的美女也难以来到秦官,而骏强千里名驹不养于秦廷外厩,江南的金锡不为秦国所用,西蜀的丹青不为秦宫所采。大王忽然改变取士之大策,实在是前后矛盾。不问这个客可用不可用,不论这个客是不是真心来辅助秦国的,只要不是秦国的人,就去掉;只要是来秦国做客的就驱逐,这是一种什么策略?难道色、乐、珠、玉都可以用六国的,只有人才不可用六国的吗?长此以往秦国将沦于赢弱,还谈什么震动海内以制服诸侯?臣闻地广者产粮多,国大者人民众,兵强者将士勇。泰山能容下一土一石,所以能成其大;沧海不择细流,所以能就其深;王伯之业不离百姓,所以能明其德,才能无敌于天下!现在如果大王充百姓以归敌国,谢宾客以就他邦,使天下有才有能之士,退缩而不敢西来秦国,而又想让秦国不濒于危境,恐怕是不可能的!臣昧死上言,望大王俯察之!”

嬴政听完,瞅了李斯半晌,站起身来,悄悄地抓住李斯的手道:“老天把你赐给秦国,才使我们迷路的车重返顺路。”言毕,即令李斯:“代寡人公布于众,逐客令即日除之,被逐的客人要追回,并给予礼遇封赏!”又说:“把此次逐客中,受贿、索贿者,一律杖毙,决不姑息。”说完,亲手写了废除逐客令的诏旨,由李斯转交相国昌文君处。李斯端简陛辞出殿,嬴政又命黄门招呼李斯回来道:“卿先头说那些话请写成书简呈上寡人,我好早晚一览,以澄胸臆!”

李斯点头,出了王廷,先到相国昌文君府,把嬴政的废逐客令诏简交付昌文君执行。李斯回府,把先头写好的谏逐客令之文改了几个字,派人呈给秦王,秦王政一看再看,爱不释手。

次日,李斯行使廷尉之职,派大量心腹侦探逐客令施行时,受贿、索贿之人的名单,造成一册。又设立检受署专门审理受贿索贿案,咸阳城中逮起索贿、受贿者三百人。

诈了李斯三万铜币的三个里正,听到逐客令废止,还说:“废了就废了,我们也省事了。已逐的就逐了,没逐的不要再逐了。”

到下午见到了廷尉署颁布的简告,才知道,连已逐了的客人都要追回。他们三个商议:“李斯的这些铜钱怎么办?成了追命鬼了。”

正在惊慌之时,廷尉派的将校已到,把三个里正逮起来,家抄一空。解到廷尉署,不待李斯见面,将校们把他三人一顿乱戈剌了七八十个窟窿,趴在地下再也起不来了。

李斯执法严峻,凡是查出受贿、索贿之人,只要人证、物证俱在,当即杖毙。通知家人领尸,不在监狱中停留。前后杖毙三百多人。

逐客令废止之后,六国在咸阳之士又摇摇摆摆无忧无虑地出入公卿府和市廛之间。

在此,王族、贵宰也有在秦王面前暗谮李斯为人的,他们说:“李斯是楚国人,大王若听信他偏袒诸国之客,将来他们必夺秦人之权,陛下宜早防之!”

嬴政道:“他国人只要对寡人忠诚的,就可代掌秦人之权,汝等勿再多言!”

这些王族、贵宰听了不敢再言,但心中却都愤愤不平,群聚终日,以坏李斯为目的。李斯暗派心腹之人,逐一访查他们的行迹,以对抗之。

曾向秦王政奏说韩国的水工郑国是坏人的那个皇叔寺駪,这个人有点小能耐,但对学问一知半解,又好妄加非议。他平日最妒李斯之才,肆意菲薄,视为仇敌。秦王政好不容易听了他这个皇叔的话,下了逐客令,又收回去。他心里不平,到处谲肠诡肚,骂李斯要败毁秦国的江山。诏下收回逐客令的第二天,他在朝房中向群臣说:“李斯一会儿入朝,我要给他点颜色看。”

大家激他的火道:“你不敢!”

寺駪怒道:“今天我非收拾他不可!他在我面前算个啥呀?”

正说着,李斯来了,刚入朝房,见是寺駪,回头就走。寺虢大喝一声:“呔,大胆的李斯,回来,有话问你!”

李斯回来了,问他:“大人有何指教?”

寺駪道:“从今日起,东面朝房中没有你的站脚之处,你到西面朝房,凡是客卿都到西面。”

李斯道:“好,不才悉听尊命。”

寺虢又说:“听说你抓了一些逐客的人,可是事实?”

李斯道:“是奉大王之命,抓了一些索贿、受贿不遵国法之人。”

寺駪道:“你给我放了他们。你是个客卿,这样对付秦国的人,用心险恶。”

李斯道:“大人可去请示大王,大王若有了诏谕,我一定行之;若仅凭大人之言,忤了大王的旨意,我可担当不起。”

朝官们一听都笑了。寺駪大怒,手拿着象牙笏板,便去打李斯,道:“我为秦王除奸。”

李斯的随从一齐上前护持,把李斯拥下去。寺駪又追到朝房之外,声声喊打。有些黄门看在眼里,心中不服,慌忙到宫中报知秦王政。秦王政当即驾临广德殿,不等议事,“叭”地一拍案道:“寺駪你知罪吗?”

寺駪忙出班跪下道:“臣不知身犯何罪?”

嬴政命殿外武士把寺駪拉下去斩首。

寺駪以为秦王政吓唬他,及至武士们打掉他头上的皮弁,揪住他的头发,用两条大斧压住他的脖子,他才慌了,道:“陛下,我有罪。我认罪!”

嬴政只一摆手道:“杀!”

武士们便把寺马駪拉下去。李斯慌忙给秦王政跪下,为寺駪求情道:“陛下,寺耽方才在朝房之中虽恃宠逞骄,但罪不当死。”

嬴政道:“他明知故犯,便是欺君。这些达官贵人若有不服的,为使秦国强盛,就杀了他,以压压他们同类的骄威!”

百官还要为寺駪求情,嬴政摔碎了几上的玉璧,起身作色道:“再谏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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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9-01-30

吕不韦是饮鸩自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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