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是贵族还是学者

如题所述

包弼德在《斯文:唐宋思想的转型》一文的第二章《士的转型》集中讨论了唐宋之际“士”的转型问题 。这篇论文一方面显示了作者通达的史学眼界,以唐宋变革的学说来观察士的转型;另一方面却也暴露了作者知识的局限与观察问题的短见,这主要表现在,作者将魏晋以来的门阀士族作为士转型的起点,将官僚—家族、国家—社会这样一种两元对立的思路作为分析唐宋士转型的基础框架。本文认为,这是一个有局限和偏失的讨论前提,这种失误使该文对唐宋士转型的把握并不准确,而且有扭曲历史以适应理论的嫌疑。比如称南宋士人越来越安于作为地方精英成存在,似乎就忽视了任何时代的士人都是渴望出仕为官的事实。
毫无疑问,在包弼德之前,国内有许多著名的学者对这问题有过相关的讨论,但是有关讨论将眼光过多地集中在科举考试的影响上。本文认为这种思路过于看重制度的作用,忽视更为重要的社会变革的背景,特别是忽略了五代时期在这个过程中的重要地位。
士的历史源远流长,可以追溯到西周时代。西周之士本来是作为贵族的最后一级而存在的。根据阎步克的研究,西周的士扮演着三重角色,即宗族成员、政府官员、以及知识技能的传承者。 本文认为,帝国时代的士人转型,其实就是这三重角色的分化与重新组合,以适应不同的时代而已。本文尝试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士人在唐宋之际的演变。
2. 士的实质是官僚
帝国时代的士,源自西周贵族之士。阎步克先生指出,“政治等级、亲缘等级和文化等级这三者,在此期是高度重合的;封建士大夫拥有政治权力、文化教育,同时又因亲缘网络而结为一体。‘士’训‘事’、训‘学’,又处于‘族’中——他们是宗法贵族” 。也就是说,西周的士扮演着三重角色,即政府官员、知识技能的传承者,以及宗族成员,这三者是重合的,未经分化的。
帝国时代,这三种角色开始分化。同时,所谓的士,对这三种角色都有传承,而在不同的时期,这三种角色又会在士身上表现出不同的整合。但无论如何,帝国时代的士,其实质是官僚,而不是学者或宗族。
这个观点并不难理解。首先,东周时期,士的贵族身份的逐渐丧失,也就是说,作为国君宗族成员这个角色,在士身上消失了。但是由于他们仍有机会扮演政府官员、或知识技能传承者的角色,并且由于他们以担任政府官员或传承知识技能确认自己的内在价值,士的身份保留下来的。同时,原来并非贵族的庶人,由于也有机会扮演官员或知识者的角色,并得到社会的认同,也获得了士的地位与身份。
在这个过程中,贵族士的三重角色得到了分化,宗族的角色与士失去了关联,官僚与学者这两者被继承下来。因此,官僚与学者都可以被称为士,比如说诸子中的名家、道家等,扮演的是比较纯粹的学士的角色;而所谓的游士,扮演的是纯粹的官僚的角色。此外,又有儒家、法家等,则兼具两种角色。从这种情况讲,东周之士的实质,既可能是学者,也可能是官僚,两者是分化的。
但是秦汉帝国建立之后,国家将社会的文化系统纳入政治系统。这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国家限制民间文化学术活动,将文化学术活动纳入官僚政治系统,设立博士官就是这一过程的制度性手段;第二,则是将持政治学说的学者作为官僚选拔的对象,儒、法、道三家无一例外,这部分士的身份被充分的官僚化。与此相对应的,则是通过以吏为师、独尊儒术等手段,让政治系统承担文化功能。
由于文化系统被纳入到政治系统,让政治系统承担文化功能,这样,从整个社会结构来看,独立的文化系统被极端的限制了。原来已经分化的学者与官僚两种角色身份,都变成了官僚,正是从这种意义上讲,帝国时代的士,其实质是官僚,虽然他们可能是有文化的官僚,有的甚至是一个纯粹从事文化活动的官僚,都无法改变其官僚的本质。
3. 士族是士的特殊形态
正如许多学者所指明的,士族在东汉时期开始出现,士与宗族重新联系起来:
但在西汉末叶,士人已不再是无根的“游士”,而是具有深厚的社会基础的“士大夫”了。这种社会基础,具体地说,便是宗族。换言之,士人的背后已附随了整个宗族。士与宗族结合,便产生了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士族”。
士族与士的关系应该从以下几方面来理解:
第一,宗族不可能构成士的实质。宗族是中国传统社会一种最基本的社会组织方式,西周贵族之士,是以族的形式出现的,所以阎步克说,“‘士’训‘事’、训‘学’,又处于‘族’”。也就是说,士可能以“族”为主体、或者说可能以“族”的形式出现,并宗族不是构成士的一种身份属性。 这就好比,植物可以作为食品,动物也可以作为食品,只要它们都是可以被食用的,但食品的实质是被食用,也不是植物或动物。
第二,士的实质是官僚,士族不会改变这点,所谓士族,其实就是做官僚的家族。
从“士族”的发展过程来看,汉末魏晋以来,某些有势力的宗族组成集团,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参与皇权的争夺。争夺的结果,自然是某一个宗族获得了皇权。然而由于这样的皇权是以其他的宗族势力作为统治基础的,宗族势力不但十分强大,而且在政治上并不完全依附于皇权。可以说,魏晋南北朝的士族具有一定程度的政治主体性,与皇权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讲是一种政治联盟的关系,甚至保留了争夺皇权的力量。在这种背景下,出现了田余庆先生所谓的“东晋门阀政治”,并在此后形成了士族与皇权在政治上长期较量的局面。
从这个角度看,“士族”与秦汉之“士”有很大的不同,其关键是“士族”不像传统的士人那样完全依赖皇权而存在。可以说,从士族的发展过程、中国社会“国”“家”同构的角度来观察,“士族”之“族”说明的是士族有某种程度政治主体性的一面;然而,士族毕竟是从秦汉这样的中央集权国家中发展而来的,在集权国家体制内,他们是通过不断地获得官职的手段来保持其政治势力的,“士族”之“士”说明的正是士族从始而终依附皇权的一面。
由此得出的结论就是,士族是士的一种特殊形态,士族没有改变士的性质。
官僚是在与皇权的关系中产生的,士族即使能垄断官职,官僚仍是官僚,更何况士族也有升降流动,不可能完全垄断官职,再说士族只愿位居清要,所谓浊品士族还不愿担任呢。但是士族在某种程度上控制官员的选拔,使得士族与其成员之间产生一种身份关系,即士族的门第可以保证其家族成员成为一个士人,这种情况与科举制度下家族与士人的关系是很不同的。
4. 科举制度与士族
在与皇权的关系中,士族之“士”与“族”的内在矛盾,恰恰赋予了士族自我调节的能力,因此士族的衰落史不是在与皇权的激烈斗争中完成的,而是在皇权再次强大的过程中,不断地自我适应而完成的,科举制度则成了士族完成自我应的制度性工具。
隋唐的中央政府开始通过考试制度选拔官员,这就是所谓的“科举取士”,科举制度也使“士”重新制度性地回归到皇帝的官员的身份上来。
根据目前的研究成果,以前一些有关科举制度与士族关系的观点似乎应当得到修正。以前一般的理解是,科举制度以考试、而不是以门第标准选拔官员,于是士族在选拔官员过程中的优势消失了,士族甚至被认为是比较腐败的社会阶层而在考试中处于弱势,庶族随之在考试竞争中崛起。 与此相类似的理解是,士族擅长经术,而科举考试强调文学,因此士族在科举考试中处于弱势,而一个新兴的“进士”官僚阶层随之兴起。 要而言之,这种观点认为,科举考试使得在唐代的官僚阶层中形成了“士族”、“庶族”两个竞争性的集团,由于科举制度本身不利于“士族”集团,因此“士族”势力遭到极大的打击。
然而进一步的研究似乎表明,科举考试虽然为庶族子弟提供了竞争显要官职的机会,但士族从来就没有在科举考试中处于弱势。相反,士族子弟总是可以利用在政治中的传统优势通过科举考试,并进而获得官职。
本文更倾向于认为,唐代的官僚体系中的确存在着集团竞争与斗争的现象,然而这种现象与科举制度没有必然的联系,这是集权制度下官僚体系中必然出现的现象。同时本文也认为科举制度的确导致了“士族”的衰落,然而这种影响主要并不表现新进官僚集团的兴起、士族在与新进官僚集团竞争中处于弱势。
科举制度之所以能导致“士族”的衰落,主是是削弱了“士族”作为宗族力量在政治上的主体性,而增强了“士族”作为“士”的官僚性,使“士族”越来越依附于皇权。与此相关的,由于判断具有担负官职的标准变化了,士族的门第在“取士”中的重要性减弱,士族与庶族的制度性身分差别也随之减弱,而唐政府以官僚的品位来重新排定门第的高下,则进一步消融了所谓士族与庶族的界线。
简单的说,士族在科举制度下,变得越来越官僚化。这样一来,唐代的“士族”们越来越发现,“门第”并不是保证其家族成员保持地位的充分条件,恰恰相反,在科举考试中的成败,却成了继续保持家族“门第”的重要条件。门第对士人的重要性减弱,而士人对家族地位的重要性增强,所谓“一士登甲科,九族光彩新” ,所谓“一第知何日,全家待此身” ,就表现了这种关系,王定保更是总结性地称:
三百年来,科第之设,草泽望之起家,簪绂望之继世。孤寒失之,其族馁矣;世禄失之,其族绝矣。
这种现象造成的后果是,士人的家族背景变得不太重要,士人的个人性质增强了。包弼德认为,唐代的门阀之士在北宋转型为官僚之士,其实这个趋势在唐代已经非常明显。
5. 五代宋初的士人
如前文所述,科举制度使士人的身份重新回归到皇帝的官僚的“正确”轨道上来。然而唐末五代以来,中华帝国之政治格局发生了微妙而重大之变化,士人之身份也不得不随之变化。
唐宋之际,士之官僚、学者、家族三重角色,都有不同的变化。本节先讨论官僚这方面。官僚是在与皇权的关系中产生的。唐代晚期,皇权的统治衰落。与唐朝争夺政权的,有二种武装力量,一种是由唐朝军队系统中发展而来的暴力集团——即所谓的藩镇,另一种是由民间组织起来的暴力集团——即所谓的起义军。这两种暴力集团的社会基础,都是破产农民与游民。 然而这两种暴力集团,起义军平均主义的政治理想,一般而言无法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实现,在唐末五代也不构成争夺政权的主力;作为争夺政权的主导力量,藩镇们的行动目标一般仅仅是得到皇权的权势、财富与荣耀,是怀着一种“立功名取富贵”参与政权争夺的。由于缺乏统治国家的抱负,在夺取政权以后,藩镇们往往无法建立起合理的政治秩序,因此其统治往往十分失败。
在藩镇割据时代,士通过科举成为帝国的官僚这一途径变到狭窄,越来越多的士愿意成为一名藩镇的幕僚,以此作为人生的出路。幕僚的性质,相当于东周时代的“游士”,是一种比较纯粹的官僚。如前所述,秦汉以来形成的士这一社会角色,其实质是官僚,但在中华帝国的社会结构中,这类官僚被学者化,或者说承担着文化的角色或责任。然而幕僚是不承担任何文化职责的。
唐末罗隐参加科举,屡屡失败,长安有善相术的“罗尊师”告诉罗隐:
若能罢举,东归霸国以求用,则必富且贵矣,两途吾子宜自择之。
这番话令罗隐“懵然不知所措者数日”,一日:
邻居有卖饭媪见隐,惊曰:“何辞色之沮丧如此,莫有不决之事否?”隐谓知之,因尽以尊师之言告之。媪叹曰:“秀才何自迷甚焉,且天下皆知罗隐,何须一第然后为得哉,不如急取富贵,则老媪之愿也。”隐闻之释然遂归钱塘。
罗隐在科举与幕僚之间艰难的选择,可以理解这两者之间其实是有极大的区别的。这种区别就在于,科举是国家选士,这样产生的士人,不但对对皇帝或者国家承担着政治责任,而且整个社会的文化职能,也需要由他们来承担和维护。而幕僚是私人的助手与随从,不但不需要对政治负责,文化责任更是无从谈起。
对幕主的个人目标负责,“取富贵”则成为士人的唯一的人生目标,是五代士人的特点。因此,官至宰相的敬翔称:“臣受国恩,仅将三纪,从微至著,皆先朝所遇,虽名宰相,实朱氏老奴耳!” “少以儒学知名”的幽州人赵凤,临死前曾谓:“吾家世无五十者,又皆穷贱,吾今寿过其数,而富贵复何求哉。” 而魏仁浦离家后更是发誓:“不贵达不复渡此!”
宋朝的士人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五代士人的传统。宋代以后的士人常常以为宋朝统治者尚文,似乎赵匡胤等人是士人之知心者。但其实赵匡胤之所以重用士人,完全是出于统治的需要,“五代方镇残虐,民受其祸,朕今选儒臣干事者百余,分治大藩,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
赵匡胤重用文臣,甚至并不是出于对人才的需要,更遑论对儒家政治理想的追求。主要是因为文臣没有武装力量,利用文臣进行统治,可以解除藩镇对皇权的威胁,恢复帝国统治的秩序。由于承续五代之乱,天下太平,没人造反,就是宋朝统治者的统治目标,而“纵皆贪浊,亦未及武臣一人也”,宋朝的统治者认为文臣对皇权的威胁很小,因此索性以“富贵”来吸引士人加入到统治行列,以建立宋朝统治者理想中的统治秩序。赵恒的一篇《劝学》,更是将这种意识表达得淋漓尽致: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统治者的这种态度,使得宋代之士表现出强烈的“幕僚”性质——甘愿做统治者维持秩序的工具,以便自身贪图富贵。因此宋末的文天祥痛心疾首地称:
今之士大夫之家……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
6. 道与士人
五代幕僚式的士,无法承担任何文化职责,而文化功能不可能完全缺失于一个社会。在宋代,有一部分人一方面参与科举考试以求一官,一方面继承儒家文化以及汉唐以来士人的文化传统,自觉地承担起整个社会的文化职能。
“每感激论天下事,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 毫无疑问,士人承担文化职能的风气,是由范仲淹领导的庆历一代士人开创的。这一代士人,如以“圣贤自期许”的胡瑗在科举中屡战败,却激发了对“隋唐以来仕进尚文词而遗经业,苟趋禄利”的不满,自觉地承担起振兴儒术、以儒家道德改变世道人心。石介等人开始发掘唐代韩愈的思想,认为“吏部《原道》、《原仁》、《原毁》、《行难》、《禹问》、《佛骨表》、《诤臣论》,自诸子以来未有也” ,并以儒学之师的身份向他的学生灌输这种道的观念。此后,经过王安石、程氏、朱熹等几代人的努力,宋代的士人终于建立起一套新的解释社会、维护秩序的文化观念,“重建国家与思想的秩序”。
由于这部分人自觉得承担起文化的职能,因此宋代出现了一种新的“士”的身份,而且影响渐广。这种观点可以通过程颐有关“士”的论述来理解。程颐称:
自古以来,岂有履道之士,孝闻于家,行着于乡,德推于朝廷,节见于事,为其言合圣人之道,其施蹈经典之训,及用之于朝,反致败乱者乎。
程颐以“道学”为标准,将当时有志于政治的“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有道之士”,一类是“世俗浅士”:
图治莫如稽古,道必询于有道之士,古必访诸稽古之人。若夫世俗浅士,以守道为迂,以稽古为泥,适足惑乱人主之听,近年以来,士风益衰,志趣污下,议论鄙浅,高识远见之士益少,习以成风矣,此风不革,臣以为非兴隆之象。
他认为,当时国家科举取士的标准,只能选拔“世俗浅士”,而将“有道之士”排斥在科举入仕的门途之外:
国家取士,虽以数科,然而贤良方正岁止一二人而已,又所得不过博闻强记之士尔,明经之属,唯专念诵,不晓义理,尤无用者也,最贵盛者,唯进士科,以词赋声律为工,词赋之中,非有治天下之道也。
与此同时,程颐将学术与信仰视为判断士的标准,并认为只有接受“道学”的士才是最有价值、甚至是唯一有价值的士。这种判断“士”的身份的新标准,偏离了以求仕为标准的科举之士。其结果不仅是在求仕道路上出现了“有道之士”与“世俗浅士”两种不同的士,而且也必然会出现与求仕无关的“道德之士”:
所谓道德之士,不必逺引古者,以近时言之,如胡太常瑗、张著作载、邵推官雍之辈,所居之乡,学者不远千里而至,愿一识其面,一闻其言,以为模楷。
这里本文特别注意到道德之士中有一位“邵推官雍”,这位先生虽然号称“推官”,但他一生并未居官,因此他的“士”的身份,可以被认为是脱离仕途,单凭学术和信仰独立存在的。
宋代“有道之士”们的努力,似乎使学者可以脱离政治系统,成为一种独立的身份。然而中华帝国将文化系统纳入政治系统的格局不会改变,学者身份独立就不可能。首先,自觉承担文化职能的主体,主要还是作为官僚的士人。其次,传播和发展这种文化观念的途径,并不是建立一个独立的文化系统,而是使这种新的儒家文化体系成为科举取士的最主要标准,也即自觉地谋求文化体系的政治地位。而宋代“有道之士”们无非面临着两种命运,要么作为传播伪学的伪党而被政治剿灭,要么作为圣学的传承者而被统治者尊崇。可以令“有道之士”稍感安慰的是,历史最终选择了后一种结果。也就是说,新的士人身份必须重新纳入帝国的政治系统,才能得到国家的承认。
这种新的文化体系必须纳入政治系统才能得到承认和发展,这是问题的一方面。从另一方面看,这个文化体系的创造完善,却又主要是在政治系统外部完成的,这才导致了所谓“世俗浅士”与“有道之士”的对立。这个现象说明,当文化系统被纳入政治系统后,其功能会萎缩,无得承担正常的文化职能。
7. 宋代“士”与家族的关系
包弼德在谈到南宋“士”的转型时,十分强调“士”的身份与家族之间的关系。包氏似乎认为,南宋出现了一些“士人家族”,他们可以用“参加科举”的办法来维持“士人家族”的身份。显然,这是一个事实。但包氏的描述似乎又延伸了这样一种含义:即这些“士人家族”正在转化为地方精英;包氏甚至有这样一种认识的倾向,即认为“士”的身份对个人越来越不重要,越来越成为家族的身份属性:
当科举成为使对地方的支配权合法化的一条途径,教育显然就变得与个人行为无关,这种情形使文化为士之身份属性的性质需要重新界定。
本文认为,虽然包氏认识到南宋的“士人家族”与魏晋或唐代的“士族”有很大的差异,但有意无意中,他还是将“士人家族”理解为地位下降、维持身份难度加大了的一种“士族”。而其实上,“士人家族”与“士族”有更重要的区别。这种区别在于,“士族”是由“族”产生了“士”,家族是因,士人是果,士人的身份是依靠家族的门第来维持的,因此可以说,士族是以宗族为主体的士;而在科举制度下恰恰相反,家族的地位是由士人的成功与否来决定的,士人是因,家族是果,因此在士人家族里,士是个人的士,而不是作为整个家族而出现的。随便举一例子:
陈瓘,字莹中,南剑州沙县人,少好读书,不喜为进取学,父母勉以门户事,乃应举,一出中甲科。
强调“士人家族”与“士族”的区别,并不意味着否定“士人家族”对中华帝国晚期社会的重要影响。需要指出的是,家族,作为政府权力之外的一种社会秩序的力量,在中华帝国内部始终存在。与其说宋代以来“士人家族”越来越成为维持社会秩序的“地方精英”,不如说,宋代士人所创造的新文化,与始终存在的作为社会秩序力量的家族的日益结合,使得国家的秩序与社会的秩序日益统一起来。
而当士人可以为其家族谋求利益、在社会秩序中发挥特殊作用时,“士”这种身份其实成为一种社会资源。这样,获得“士”身份的条件、或判断“士”身份的标准没有变化,但“士”可以扮演更多的角色、从新的途径获得社会地位,其人格体系也随之延伸。总而言之,“士”的身份得到了延伸,而且一个新的称谓也将在以后的时代中赋予这种延伸了的“士”的身份,即所谓的“士绅”。
8. 结论
本文认为,帝国时代的士,形成于秦汉时期,其实质是帝国的官僚。魏晋时代宗族势力兴起,一部分有政治与文化优势的家族逐渐控制了中央与地方的政权,他们以文化来排斥一般的宗族势力,以宗族地位来排斥一般的士人,形成了所谓的门阀士族。
士族是士的一种特殊形态,士族不能改变士作为官僚的性质,也不是士的全部。
隋唐帝国通过科举制度来选拔治国人才,士族越来越依赖科举制度进入仕途,士族的官僚性质越来越突出。这个趋势一直保持到了宋代,但是唐宋之际士的转型来有三个别的趋势。
第一,五代时期,越来越多的士人为求富贵进入藩镇的幕府,幕僚是藩主的私人智囊,不承但任何文化的职能。
第二,文化职能的缺乏对于一个社会而不可想象的。宋代有一批学者,自觉得承担起社会的文化职能,创造了一套新的儒家文化体系。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一种以文化信仰为标准的新的士人身份。但这种新的士人身份必须重新纳入帝国的政治系统,才能得到国家的承认。
第三,当宋代的家庭、家族越来越意识到科举、学术可能给自身带来明显的利益时,培养士人成为宋代家庭和家族的自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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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3-10-19
一般是指知识分子,下面有些资料,希望对楼主有所帮助士,是作为封建社会中最基础的贵族,也是最高级的百姓。欧洲有骑士,日本有武士,而中国的以知识分子为代表的士族阶级。
  中国古代社会中具有一定身份地位的特定社会阶层,后演变为对知识分子的泛称。原来可能指原始社会末期与氏族部落首领和显贵同族的武士,进入阶级社会后,他们成为统治阶级的一部分。因古代学在官府,只有士以上的贵胄子弟才有文化知识,故士又成了有一定知识和技能之人的称呼 。春秋时代,各国之间征战不休,步卒作用增加,车战及武士的作用减小士的地位也出现了上升或下降的变化。有些卿大夫为扩大影响,巩固地位,设法招徕士众以张声势,很多士便投靠到他们那里。还有部分士为解决经济困难去为人办丧事,当赞礼,或经营工商业;也有人从事私人讲学,传授文化知识,从此中国历史上又出现了一批专门从事文化活动的士。他们游学各国,思想活跃,为中国古代学术领域百家争鸣局面的出现、促进文化科学的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战国时代,争霸和兼并战争更为剧烈,于是朝秦暮楚的游说之士应运而生。他们穿梭于各国间,充当说客,纵横家便是其代表。这时各国封君权贵的养士之风也很盛行。秦汉时期,士的内涵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化。士,称为士大夫时,可以指军队中的将士,也常常是在中央政权和州郡县供职的官吏的泛称;称为士人时,则一般特指具有较高封建文化素养、从事精神文化活动的知识分子。汉代,士人特重士名(即人格名望、风骨气节及学识才能),一旦成为名士,功利官位会接踵而至,故士人或着意正心 、修身 、齐家 、治国 、平天下,恪守封建纲常名教;或浮华交游,广结朋党,相互吹嘘,以沽名钓誉。东汉后期,在士人中间清议品题人物之风极盛 。这种人物品题属于民间范围。魏晋时期,九品中正制确立 ,品评士人之权收归政府。凡由中正品评者,皆据其德行才能、家族阀阅而给予不同品第(乡品),然后授予各种官职。未经中正品评者,不得仕为品官。于是,士人遂具有了某种特定阶层的含义。士庶对立,渐露端倪。凡九品以上官吏及得到中正品第者,皆为士,否则为庶。士人中,又出现凭借父祖官爵得以入仕清显并累世居官的家族,是为士族。士族在东晋时达到极盛,至南北朝始衰。隋唐以后,士族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士作为一特定阶层的观念仍然保留。宋以后 ,士或士人一词逐渐成为一般读书人的泛称,不再特指品官。
第2个回答  2013-10-19
士,既作为封建社会中最基础的贵族,又是以知识分子为代表的士族阶级。
第3个回答  2013-10-19
士族就是贵族,因为学者都是在贵族里面,穷的都吃不饱,谁有心思去学
第4个回答  2013-10-19
学者 为 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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