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货殖列传 白话文

重要

  原文有少量错,译文在后
  原文:
  昔先王之制,自天子、公、侯、卿、大夫、士至于B670隶、抱关、击D23E者,其爵禄、奉养、宫室、车服、棺椁、祭祀、死生之制各有差品,小不得僭大,贱不得逾贵。夫然,故上下序而民志定。于是辩其土地、川泽、丘陵、衍沃、原隰之宜,教民种树畜养;五谷六畜及至鱼鳖、鸟兽、B267蒲、材干、器械之资,所以养生送终之具,靡不皆育。育之以时,而用之有节。草木未落,斧斤不入于山林;豺獭未祭,C13C网不布于野泽;鹰隼未击,E449弋不施于CE60隧。既顺时而取物,然犹山不茬蘖,泽不伐夭,DC41鱼EF50卵,咸有常禁。所以顺时宣气,蕃阜庶物,蓄足功用,如此之备也。然后四民因其土宜,各任智力,夙兴夜寐,以治其业,相与通功易事,交利而俱赡,非有征发期会,而远近咸足。故《易》曰“后以财成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此之谓也《管子》云古之四民不得杂处。士相与言仁谊于闲宴,工相与议技巧于官府,商相与语财利于市井,农相与谋稼穑于田野,朝夕从事,不见异物而迁焉。故其父兄之教不肃而成,子弟之学不劳而能,各安其居而乐其业,甘其食而美其服,虽见奇丽纷华,非其所习,辟犹戎翟之与于越,不相入矣。是以欲寡而事节,财足而不争。于是在民上者,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故民有耻而且敬,贵谊而贱利。此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不严而治之大略也。
  及周室衰,礼法堕,诸侯刻桷丹楹,大夫山节藻C444,八佾舞于庭,《雍》彻于堂。其流至乎士庶人,莫不离制而弃本,稼穑之民少,商旅之民多,谷不足而货有余。
  陵夷至乎桓、文之后,礼谊大坏,上下相冒,国异政,家殊俗,嗜欲不制,僭差亡极。于是商通难得之货,工作亡用之器,士设反道之行,以追时好而取世资。伪民背实而要名,奸夫犯害而求利,篡弑取国者为王公,圉夺成家者为雄桀。礼谊不足以拘君子,刑戮不足以威小人。富者木土被文锦,犬马余肉粟,而贫者短褐不完,含菽饮水。其为编户齐民,同列而以财力相君,虽为仆虏,犹亡愠色。故夫饰变诈为奸轨者,自足乎一世之间;守道循理者,不免于饥寒之患。其教自上兴,由法度之无限也。故列其行事,以传世变云。
  昔粤王勾践困于会稽之上,乃用荡蠡、计然。计然曰:“知斗则修备,时用则知物,二者形则万货之情可得见矣。故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物之理也。”推此类而修之,十年国富,厚赂战士,遂报强吴,刷会稽之耻。范蠡叹曰:“计然之策,十用其五而得意。既以施国,吾欲施之家。”乃乘扁舟,浮江湖,变名姓,适齐为鸱夷子皮,之陶为朱公。以为陶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也,乃治产积居,与时逐而不责于人。故善治产者,能择人而任时。十九年之间三致千金,再散分与贫友昆弟。后年衰老,听子孙修业而息之,遂至巨万。故言富者称陶朱。
  子赣既学于仲尼,退而仕卫,发贮鬻财曹、鲁之间。七十子之徒,赐最为饶,而颜渊箪食瓢饮,在于陋巷。子赣结驷连骑,束帛之币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然孔子贤颜渊而讥子赣,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意则屡中。”
  白圭,周人也。当魏文侯时,李史务尽地力,而白圭乐观时变,故人弃我取,人取我予。能薄饮食,忍嗜欲,节衣服,与用事僮仆同苦乐,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故曰:“吾治生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故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能以取予,强不能以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
  猗顿用E827盐起,邯郸郭纵以铸冶成业,与王者埒富。
  乌氏蠃畜牧,及众,斥卖,求奇缯物,间献戎王。戎王十倍其偿,予畜,畜至用谷量牛马。秦始皇令蠃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
  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人不敢犯。始皇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
  秦汉之制,列侯封君食租税,岁率户二百。千户之君则二十万,朝觐聘享出其中。庶民农工商贾,率亦岁万息二千,百万之家即二十万,而更徭租赋出其中,衣食好美矣。故曰陆地牧马二百蹄,牛千蹄角,千足羊,泽中千足彘,水居千石鱼波,山居千章之D174。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荥南河济之间千树D174;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钟之田,若千亩卮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
  谚曰:“以贫求富,农不如工,工不如商,刺绣文不如倚市门。”此言末业,贫者之资也。通邑大都酤一岁千酿,醯酱千瓨,浆千儋,屠牛、羊、彘千皮,谷籴千钟,薪槁千车,F746长千丈,木千章,竹竿万个,轺车百乘,牛车千两;木器漆者千枚,铜器千钧,素木铁器若卮茜千石,马蹄DE48千,牛千足,羊、彘千双,童手指千,筋角丹沙千斤,其帛絮细布千钧,文采千匹,C15C布皮革千石,漆千大斗,蘖曲盐豉千合,鲐鮆千斤,B269鲍千钧,枣栗千石者三之,狐貂裘千皮,羔羊裘千石,旃席千具,它果采千种,子贷金钱千贯,节驵侩,贪贾三之,廉贾五之,亦比千乘之家,此其大率也。
  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之蜀,夫妻推辇行。诸迁虏少有余财,急与吏,求近处,处葭萌。唯卓氏曰:“此地狭薄。吾闻B26A山之下沃野,下有D773鸱,至死不饥。民工作布,易贾。”乃求远迁。致之临邛,大憙,即铁山鼓铸,运筹算,贾滇、蜀民,富至童八百人,田池射猎之乐拟于人君。
  程郑,山东迁虏也,亦冶铸,贾魋结民,富埒卓氏。
  程、卓既衰,至成、哀间,成都罗裒訾至巨万。初,裒贾京师,随身数十百万,为平陵石氏持钱。其人强力。石氏訾次如、苴,亲信,厚资遣之,令往来巴、蜀,数年间致千余万。裒举其半赂遗曲阳、定陵侯,依其权力,赊贷郡国,人莫敢负。擅盐井之利,期年所得自倍,遂殖其货。
  宛孔氏之先,梁人也,用铁冶为业。秦灭魏,迁孔氏南阳,大鼓铸,规陂田,连骑游诸侯,因通商贾之利,有游闲公子之名。然其赢得过当,愈于ED54啬,家致数千金,故南阳行贾尽法孔氏之雍容。
  鲁人俗俭啬,而丙氏尤甚,以铁冶起,富至巨万。然家自父兄子弟约,俯有拾,仰有取,贳贷行贾遍郡国。邹、鲁以其故,多去文学而趋利。
  齐俗贱奴虏,而刀间独爱贵之。桀黠奴,人之所患,唯刀间收取,使之逐鱼盐商贾之利,或连车骑交守相,然愈益任之,终得其力,起数千万。故曰“宁爵无刀”,言能使豪奴自饶,而尽其力也。刀间既衰,至成、哀间,临淄姓伟訾五千万。
  周人既ED54,而师史尤甚,转毂百数,贾郡国,无所不至。雒阳街居在齐、秦、楚、赵之中,富家相矜以久贾,过邑不入门。设用此等,故师史能致十千万。
  师史既衰,至成、哀、王莽时,雒阳张长叔、薛子促訾亦十千万。莽皆以为纳言士,欲法武帝,然不能得其利。
  宣曲任氏,其先为督道仓吏。秦之败也,豪桀争取金玉,任氏独窖仓粟。楚、汉相距荥阳,民不得耕种,米石至万,而豪桀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富人奢侈,而任氏折节为力田畜。人争取贱贾,任氏独取贵善,富者数世。然任公家约,非田畜所生不衣食,公事不毕则不得饮酒食肉。以此为闾里率,故富而主上重之。
  塞之斥也,唯桥桃以致马千匹,牛倍之,羊万,粟以万钟计。
  吴、楚兵之起,长安中列侯封君行从军旅,赍貣子钱家,子钱家以为关东成败未决,莫肯予。唯毋盐氏出捐千金贷,其息十之。三月,吴、楚平。一岁之中,则毋盐氏息十倍,用此富关中。
  关中富商大贾,大氐尽诸田,田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亦巨万。前富者既衰,自元、成讫王莽,京师富人杜陵樊嘉,茂陵挚网,平陵如氏、苴氏,长安丹王君房,豉樊少翁、王孙大卿,为天下高訾。樊嘉五千万,其余皆巨万矣。王孙卿以财养士,与雄桀交,王莽以为京司市师,汉司东市令也。
  此其章章尤著者也。其余郡国富民兼业颛利,以货赂自行,取重于乡里者,不可胜数。故秦杨以田农而甲一州,翁伯以贩脂而倾县邑,张氏以卖酱而CD58侈,质氏以洒削而鼎食,浊氏以胃脯而连骑,张里以马医而击钟,皆越法矣。然常循守事业,积累赢利,渐有所起。至于蜀卓,宛孔,齐之刀间,公擅山川铜铁鱼盐市井之入,运其筹策,上争王者之利,下锢齐民之业,皆陷不轨奢僭之恶。又况掘冢搏掩,犯奸成富,曲叔、稽发、雍乐成之徒,犹夏齿列,伤化败俗,大乱之道也。
  译文:
  货殖传
  从前, 先王的制度, 从天子、公侯、卿、大夫、士到奴仆、守门的、打更的, 其爵位、俸禄、侍奉、赡养、住宅、车辆、服饰、棺椁、祭祀、死生的规定都有不同的等级, 年纪小的不得越过年纪大的, 地位低贱的不得越过地位高贵的。由于这样, 所以上下有序、民心稳定。于是辨明土地、川泽、丘陵、高峻与平缓、肥沃与低湿等不同情形, 教导百姓种植树木饲养牲畜; 从五谷六畜到鱼、鳖、鸟、兽、荻、蒲、材、干、器械等资财, 用来养生送终的东西, 没有不全部植养的。按时植养, 而使用时有节度。不到九月不伐薪; 不到九月、正月, 不猎捕鱼; 不到七月不射杀鸟。既然要按照时令来选择物用, 就像山上不乱砍被伐树木重生的枝条, 不击杀正在长而未长成的草木, 小虫、鱼、鹿子、鸟蛋, 都常常有禁忌。所以顺应时节, 使万物繁盛, 用度丰富、完备。然后、士、农、工、商四民依靠各自的特点, 发挥各自的智谋才能, 夙兴夜寐, 来从事他们的事业, 相互地以其所有, 交易所无, 而都不匮乏, 没有政府的征发和限期交纳,使远近都充足。所以《易》说“: 君王依靠财用以成教化, 称赞天地长育万物, 来救助他的百姓”,“备取万物而极其功用, 拿制成的器物把它作为天下人的利益, 没有比这更品德高尚的”, 说的就是这一点。《管子》说古代的士、农、工、商不允许混合居住。士人在闲散的宴席上一起谈论仁义, 工匠在官府里一起议论技巧,商人在交易场所相互交谈财利, 农民在田野里共同谋划农业生产, 从早到晚从事自己的事业, 没有谁观视它物而改变自己的本业的。所以他们的父兄的教育不严肃而他们的事业能够成功, 子弟的学习不费力而所学的东西能够学会, 这是因为他们各自安于所居而乐于本业,认为其食物味美, 认为其服饰华丽, 即使看见奇丽粉华, 不是他们所学习的, 像戎、狄对于于越一样避开它, 不参与进去。因此欲望少而事情简洁, 财用足而不互相争夺。于是位居百姓以上的君王, 用道德来引导他们, 用礼仪来约束他们, 所以百姓有廉耻之心而懂得尊敬, 认为礼义贵重而鄙视利益。这就是夏、商、周三代君王用德、礼统治百姓, 刑法不严而能够治理国家的大概原因吧。
  到周室衰微, 礼法破坏, 诸侯鲁桓公雕刻宫椽、饰红屋柱, 大夫臧文仲的房屋有雕成山形的斗拱, 画着水藻纹的短柱,在厅堂跳着八佾舞, 在殿堂用《雍》乐伴奏进食。其流风下至士人、平民, 没有谁不背离诏制而抛弃农业的; 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少, 从事商业的人多, 粮食不足而货物有余。
  衰落延至齐桓公、晋文公之后, 礼义彻底破坏, 上下相互遮掩, 一国之内政治不同, 一家之内风俗殊异, 欲望无节度,僭越等级没有止尽。于是商人交换难得的财物, 工匠制作无用的器物, 采用违反道义的行为, 来追逐时人的喜好而获取世间的资财。欺诈的人违背事实以求取名誉, 邪恶狡诈的人损害他人以求取功利, 篡权杀君得到国家的人成为王公, 强取豪夺建立家业的人是英雄。礼义不足以约束君子, 刑戮不足以威慑小人。富有的人, 木土披上了文锦, 犬马有吃不完的肉粟, 而贫困的人短褐破烂不完整, 只是含豆饮水以充饥。他们是普通百姓,地位同等而在财力上相争, 虽为奴仆, 但还没有怨恨的表情。所以那些粉饰欺诈为非作歹的人, 自我满足于一时; 守道循理的人, 不免于饥寒的忧虑。教令从上面兴起, 是由于法律制度的无限。所以列举他们所作的事情, 来记载世间的变化。
  从前, 越王勾践被吴王夫差围困在会稽山上, 于是重用范蠡、计然。计然说“: 知道要打仗,就得作好备战工作;了解货物何时为人所需求购用, 才算懂得什么是财货, 掌握了‘ 时’与‘ 用’二者的规律, 那么各种货物的流通情况就可以看得清楚了。所以, 天旱则备船以待涝,天涝则备车以待旱, 这样做符合事物发展变化的规律。”勾践照此治国, 十年后国家富起来, 拿出丰厚的钱财来收买兵士, 于是消灭了强大的吴国, 洗刷了会稽被困之耻。范蠡叹息说“: 计然的致富之策十条, 越国用了其中的五条就实现报仇雪耻的愿望。既然用它施用于治国而有效, 我要把它用于治家。”于是他乘着一叶扁舟, 漂泊江湖, 改名换姓, 到齐国改名为鸱夷子皮, 到陶邑改名为朱公。朱公认为陶邑为天下中心, 各地诸侯从四面八方通达这里, 交流货物是很容易很便利的, 于是他就治理产业, 囤积居奇, 随机应变而不另靠人力经营。所以他作为一个善于生财致富的人, 能够不靠人力而随机应变。十九年间三次积累到千金之财, 两次分散给贫贱之交和远房的本家兄弟们。后来范蠡年老, 听任子孙继治其业并有所发展, 终致家财万万钱。所以人们谈论富翁时称他为陶朱公。
  子贡在孔子那里学习之后, 退而做官于卫国, 又在曹国和鲁国之间经商。孔门七十多个高足弟子中, 端木赐( 子贡)是最富有的。而另一高足弟子颜渊箪食瓢饮, 栖身在狭窄的巷子里。而子贡却乘着四马并驾齐驱的车子, 带着束帛厚礼去访问、馈赠诸侯, 所到之处, 国君无不同他平等行礼。但孔子认为颜渊贤能而指责子贡, 说:“颜回这人呀, 他的道德学问也算是差不多了, 家里经常揭不开锅, 但乐在其中。端木赐不顺从天命, 去学作生意, 猜测行情, 倒十拿九准哩。”
  白圭是西周国人。当魏文侯在位时, 李悝致力于尽地力之教, 而白圭却喜欢观察市场行情和年成丰歉的变化, 所以他搞的是“人弃我取, 人取我与”的商业经营。他能做到不讲究吃喝, 摒弃嗜欲, 节省穿戴, 与做事的奴仆同甘共苦,抓紧发财的时机就像猛兽搏取食物时那样迅速敏捷。所以他说“: 我干经商发财致富的事情, 就像伊尹、吕尚筹划谋略,孙膑、吴起用兵, 商鞅推行法律那样。所以, 如果一个人智够不上与我通权达变,勇不能够做出决断, 仁不能够正确取舍,强不能有所坚守, 虽然他想学习我的经商发财之术, 我终究不会教给他的。”因而, 天下人谈论经商发财致富之道, 都效法白圭。
  猗顿以经营池盐起家, 而邯郸郭纵以冶铁积起家业, 其富有可与诸侯王相提并论。
  乌氏蠃经营畜牧业, 待到牲畜繁殖众多之时, 便统统卖掉, 用卖牲畜的钱购求各种奇异之物和丝织品, 暗中献给戎王。戎王还赠他十倍等于所献物品买价的东西, 给他牲畜, 所给牲畜多到用谷子为单位来计算牛马的数量。秦始皇诏令乌氏蠃位同封君, 按规定时间同诸大臣入宫朝拜。
  巴郡寡妇清, 她的祖上得到丹砂矿,独揽其利好几代, 家产也多得无法估量。清寡妇能守住先人家业, 用金钱买通各方, 借以自卫, 人们不敢侵犯她。秦始皇把她当做贞妇而待之以宾客之礼, 并为她修筑了女怀清台。
  秦汉诏制, 列侯封君享受租税的标准是每户每年缴入二百钱。享有一千户的封君, 一年的租税收入可达二十万钱,朝拜天子、访问别的诸侯和祭祀、馈赠等费用都要从这二十万钱中开支。普通百姓———农、工、商、贾, 家有一万钱, 按照利率一年也可得利息二千钱, 拥有一百万钱的人家每年则得利息二十万钱, 而更徭租赋的费用要从这二十万钱中开支, 这样的人家, 喜欢穿好的、吃好的。所以说陆地牧马五十匹, 养牛一百六、七十头, 养羊二百五十只, 草泽养猪二百五十头, 水中占有年产鱼一千石的鱼塘, 在山里拥有成材木树一千株。安邑千株枣树; 燕、秦千株栗子树; 蜀、汉、江陵千株桔树; 淮北、荥以南和黄河、济水之间千株楸树; 陈、夏千株漆树; 齐、鲁千亩桑麻; 渭川千亩竹子; 以及大国中有一万户的城市, 城外有亩产一钟的千亩良田, 以及千亩报卮子、茜草, 或者千畦生姜、韭菜, 拥有上述某项财产的人, 其收入都可与千户侯的收入相比。
  民间谚语说:“ 务农不如做工, 做工不如经商, 刺绣文采不如当街做买卖。”这说的是末业, 是贫穷之人为致富所凭借的手段。在交通发达的大都市里, 一年之中, 酒家酿酒一千瓮出卖, 醋酱千缸, 饮浆千儋, 屠剥牛羊猪皮千张, 贩卖谷物千钟, 柴草千车, 拥有船只的总长千丈, 大木材一千根, 竹竿万根, 轺车百乘,牛车千辆, 涂漆木器千只, 铜器总量千钧, 未漆的原色木器、铁器及卮子、茜草千石, 马二百匹, 牛二百五十头, 羊、猪二千只, 奴仆一百人, 筋角、丹砂千斤, 绵絮、细布千钧, 有花纹图案的彩色丝织品千匹, 粗布或皮革千石, 漆千斗, 蘖曲、盐豆豆支千合, 鲐鱼、镏鱼千斤, 杂小鱼千石,腌咸鱼千钧, 枣栗三千石, 狐貂皮衣千件, 羔羊皮衣千石, 毛毡毯千条, 还有水果蔬菜千钟, 利息钱千贯, 牙商或贪心的商人获利十分之三, 不太贪心的商人获利十分之五, 拥有以上某项财产或经济收入的人也比得上千乘之家, 这是大概情况。
  蜀郡卓氏的先人是赵国人, 以冶铁致富。秦国攻灭赵国时, 迁徙卓氏到蜀郡。夫妻推着小车前行。那些同时被迁徙的人, 稍稍有些余财, 便争着送给管事的官吏, 乞求把他们迁徙到近处, 结果被安排在葭萌县。惟有卓氏说“: 葭萌地方狭小, 土地贫脊。我听说岷山下是一片肥沃的田野, 地里生长着大芋, 有此物充粮, 人到死也不会挨饿。那里的百姓又善于交易, 做买卖方便。”于是请求迁到远处。结果被迁到临邛县, 他非常高兴,就在有铁矿的山里冶铸, 并动脑子计划筹算, 在滇、蜀百姓中做生意, 成为大富翁, 乃至于拥有奴仆八百人, 享受的田池射猎之乐比得上国君。
  程郑, 是被秦国从山东迁徙到西南地区的降民, 也经营冶铸业, 把铁器产品卖给当地蛮族, 其富有程度与卓氏相等。程郑、卓氏衰落以后, 到汉成帝、汉哀帝年间, 成都的罗裒的资财达到万万钱。起初, 罗裒在京城做生意, 随身携带有几十万钱, 后达到一百万钱, 替平陵人石氏掌财。这人非常努力。石氏的资财仅次于如氏、苴氏, 对于他亲近信任之人, 拿很多的资财送给他们, 让他们往来于巴、蜀做生意, 几年间达到一千多万。罗裒拿出一半的钱财送给曲阳侯、定陵侯, 依靠他们的权势, 借钱给郡国, 人们没有谁敢不还的。他独揽盐井之利, 一年所得是自身钱财的两倍, 于是使他的钱财增多了。
  宛县孔氏的祖上是梁国人, 以冶铁为业。秦国消灭魏国之后, 把孔氏迁徙到南阳, 他便大规模地经营冶铸业, 又规划陂池, 驱动成群结队的车马游访诸侯,趁机牟取商业利益, 博得了游闲公子乐善好施之名。但他赚到的钱很多, 大大超出施舍出去的那点钱, 胜过斤斤计较之辈, 家中财富达到几千金。所以, 南阳地区的商人都效法孔氏的从容稳重和手脚大方。
  鲁地民俗俭约吝啬, 而丙氏尤甚, 他以冶铁起家, 财富达到万万钱。但他家不管老少都要遵守一条家规: 低头抬头眼睛都要盯着钱, 一举一动都要得到利。他家放债、做买卖遍及郡国。邹、鲁地区因这个缘故很多人都离弃文学而追求发财。
  齐地风俗是贱视奴仆, 而刀间却偏偏喜欢他们, 重视他们; 凶恶狡猾的奴仆是人们所头痛的, 惟有刀间收留, 让他们追逐鱼盐商贾之利, 或者让他们驾车乘马堂而皇之地去结交郡国守相, 而刀间更加放任他们。终于得到他们的助力,积起财富几千万钱。所以人们说“ 宁爵毋刀”, 说的是刀间能使豪奴自肥, 而又能让其为他卖力。刀间衰落以后, 到成帝、哀帝年间, 临淄地方姓伟的财产也达到五千万。
  周地人本来就很吝啬小气, 而师史尤甚。他以车载货做买卖赚钱, 车子数以百计, 在各郡各诸侯国经商, 无处不到。洛阳位于齐、秦、楚、赵的中心, 富有人家相互夸耀自己在外经商时间长, 经过洛阳而不入家门。能使用这样的人,所以师史能弄到万万钱。师史衰落以后, 到汉成帝、汉哀帝、王莽时, 洛阳的张长叔、薛子仲的资财也达到万万钱。王莽让他们都做了纳言士, 想效法汉武帝, 但不能得到他们的好处。
  宣曲地方的任氏, 他的祖上担任过督道仓守吏。秦朝衰败之时, 豪杰争相夺取金玉, 而任氏独去窖藏仓库的米粟。后来, 在楚汉鏖兵于荥阳之际, 百姓无法耕种田地, 每石米的售价达到一万钱, 豪杰的金玉统统转归任氏, 任氏以此发了财。富人争相奢侈, 而任氏放下有钱人的架子节俭度日而致力于农田畜牧。田地和牲畜, 人们争着要价钱便宜的, 任氏却专要贵而好的, 任家富有延续几代。但任氏有家约规定: 不是由自家种田养畜得来的东西不穿不吃, 官家公事没完成则不得饮酒吃肉。因为这成为乡里人表率, 所以他富有而皇上又尊重他。
  国家开拓边塞地区之际, 只有桥姚得以有马千匹, 牛二千头, 羊万只, 粟以万钟计。
  吴、楚七国之乱刚发生时, 长安城中的列侯封君要跟随军队出关作战, 他们向高利贷者借贷, 高利贷者认为关东镇压七国叛乱的战事胜负未决, 没有谁肯把钱贷给他们。只有无盐氏拿出千金贷给列侯封君, 其利息为本钱的十倍。三个月后, 吴、楚叛乱被平息。一年之中,无盐氏得到了十倍的利息, 因此富敌关中。
  关中的富商大贾, 大都是姓田的家族, 如田墙、田兰。韦家栗氏、安陵杜氏也都有万万钱家财。前面的富者衰落以后, 自汉元帝、汉哀帝到王莽时为止, 京城的富人杜陵的樊嘉, 茂陵的挚纲, 平陵的如氏、苴氏, 长安卖丹的王君房, 卖豉的樊少翁、王孙大卿, 他们是天下拥有很多资产者。樊嘉五千万, 其余的人都达到万万钱。王孙大卿用财养士, 与英雄豪杰交往, 王莽起用他担任京城司市师,是汉朝的司东市令。
  上述这些富豪都是显著有名的人物。其余郡国富民从事各种行业而获利, 用财货送人抬高自己身价, 在乡里取得敬重的人, 不可胜数。所以秦杨靠种田务农而为一州首富, 翁伯靠贩卖脂粉而富倾县邑, 张氏靠卖酒料而极度奢侈,质氏靠磨刀而富到列鼎而食, 浊氏靠产销胃脯而富到车马成行, 张里靠给马治病而富到鸣钟佐食, 这些都超过了法律制度。但他们总是遵守事业, 积累赢利,才逐渐而成为富有者。至于蜀郡的卓氏, 宛县的孔氏, 齐地的刀间, 是公然独揽山川铜铁鱼盐的商贾之人, 开动脑筋计算筹划, 在上争夺君王的利益, 在下专取百姓的产业, 他们都陷入到越出常轨过分奢侈的罪恶里。又何况挖掘墓葬、打劫击杀, 用诈取强夺手段发财致富的呢! 曲叔、稽发、雍乐成这些人, 竟还与良善之人齐齿并列, 损丧风化, 败坏风俗, 这是导致大乱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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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个回答  2010-06-06
《老子》一书中说:“最清平的政治达到顶峰,(应该是)邻近国家的居民可以互相望见,鸡犬的声音也能互相听到,百姓们各自品尝着甘甜的食品,穿戴着美丽的服装,习惯于安宁的风俗,从事于快乐的职业,直至老死之时也不相互往来。”如果一定要按照这种方式去生活,那么,对于近世来说,无疑等于堵塞了人民的耳目,(实际上)则是行不通的。 《老子》曰:“至治之极,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至老死不相往来。”必用此为务,挽近世涂民耳目,则几无行矣。 太史公认为:说到神农氏以前的情况,我不知道。至于象《诗经》与《书经》上所描述的虞舜以及夏朝以来的情况,则是人们总是要使自己的耳目尽情地得到音乐和女色的享受,使口中尽多地品尝牲畜肉类的美味,身躯尽量安处于舒适而快乐的环境,而精神上还要炫耀自己的权势与才能的荣耀,使这种风俗浸染百姓的思想已经很悠久了,即使用老子那样微妙的言辞逐家逐户地去劝说他们,终究也不能使他们的精神淳化。所以,(掌权者对于人民),最高明的办法是听其自然,其次是诱导他们,再其次是教育他们,又其次是(用典章制度来)束缚他们,最愚蠢的办法是与百姓争利。 太史公曰:夫神农以前,吾不知已。至若《诗》《书》所述虞、夏以来,耳目欲极声色之好,口欲穷刍豢之味,身安逸乐,而心夸矜势能之荣,使俗之渐民久矣,虽户说以眇论,终不能化。故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 太行山以西饶有木材、竹子、楮木、野麻、旄牛尾和玉石,太行山以东多出鱼、盐、漆、丝和音乐、女色,江南盛产楠木、梓木、生姜、木犀、金、锡、铅矿石、丹砂、犀牛角、玳瑁、珠玑、兽角、皮革,龙门山、碣石山以北广产马、牛、羊、毛毡、毛皮和兽筋、兽角,铜、铁则往往在千里山峦中布满,如同摆满棋子的棋盘一般。这还仅仅是物产分布的大概情况。这些物品都是中原人民所喜爱的,是百姓们衣着饮食与养生送死所必备的东西。所以,人们依赖农民耕种来供给他们食物,虞人开出木材来(供给他们使用),工匠做成器皿来(供他们的所需),商人输通这些财物(供他们选购)。这难道还需要政令教导、征发人民如期集会来完成吗?人们各自以自己的才能来行事,竭尽自己的力量,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欲望。因此,物价低廉,他们就寻求买货的门路,物价昂贵,他们就寻求销售的途径,各自勤勉而致力于他们的本业,乐于从事自己的工作,如同水向低处流,日日夜夜而永无休止,他们不待召唤自己就赶来,物产不须征求而百姓们自己就生产出来。这难道不是合乎规律的而自然就是如此的证明吗? 夫山西饶材、竹、谷、谷、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楠、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出棋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故待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此宁有政教发征期会哉?人各任其能,竭其力,以得所欲。故物贱之征贵,贵之征贱,各劝其业,乐其事,若水之趋下,日夜无休时,不召而自来,不求而民出之。岂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验邪? 《周书》上说:“农民不生产出来粮食,食物就要匮乏,工匠不生产出器物,劳动与生活就要陷于困厄,商人不进行流通,那么粮食、器物、财富就要断绝,虞人不开发山泽,资源就会缺少。”反过来,资源缺少,山泽也就不能重新得到开发。这四种行业,是人民衣着食物的源泉。源泉广阔,就会富饶起来;源泉窄小,就会贫穷下去。它们对上可以使国家富强,对下可以使家族富有。贫富的形成,没有入能给予他们,也没有人能剥夺他们,只是聪明的人能使财富有余,愚蠢的人只能使财物不足。所以姜太公吕望被封在营丘,那里的土地本来是盐碱地,人口稀少,于是姜太公就鼓励女子纺绩,极力提倡工艺技巧,把鱼、盐运到别处去销售。这样,其他地方的人民归附于他,货物也源源不断地运来了,象钱串一般,络绎不绝,又如车辐一般,向这里集中。所以,齐国生产的帽子、带子,衣服、鞋子畅销天下,从海滨到泰山之间的诸侯都整好衣袖来齐国朝拜。此后,齐国中经衰落,管仲又修治姜太公的事业,设立调整物价的九个官府,而齐桓公因此能够称霸天下,多次以霸主的雄姿盟会诸侯,匡正了整个天下的政治,而管仲自己也修筑了三归台,他的地位在陪臣之列,财富却胜于列国的君王。从此,齐国又富强起来,一直持续到齐威王、齐宣王时期。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封于营丘,地舄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襁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闲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于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也。 所以说:“仓库充实了,百姓才能懂得礼节,衣食丰富了,百姓才知道荣耀与耻辱。”礼仪产生于富有而废弃于贫穷。所以,君子富有了,喜欢行仁德之事,小人富有了,就把力量用在适当的地方。潭渊深了,里面就会有鱼,山林深了,野兽就会到那里去,人民富了,仁义也就归附于他们了。富有者得势,越加显赫;失势了,客人也就没有去处,因此也就心情不快。谚语说:“千金之家的子弟就不会因犯法而死于市井。”这并不是空话。所以说:“天下之人,熙熙壤壤;为利而来,为利而往。”即使有千乘兵车的天子,有万家封地的诸侯,有百室封邑的大夫,尚且担心贫穷,何况编在户口册子上的普通百姓呢! 故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于有而废于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适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埶益彰,失埶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此非空言也。故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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